寻秘哈尔滨（039）北八道街3号原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 老建筑背后的故事

在道外北八道街3号院里，有几幢砖木结构样式普通的老建筑，空落寂寥的大院，墙角几棵老树，枝叶随风摇摆。院子左侧的一排平房中间有一个拱形门洞，门洞顶部题写着的一排大字，虽年代久远字痕已经斑驳脱落，但依然隐约可辨——“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这栋曾经书声琅琅的学校经历了百年风雨，现而今寂寂无声默默无名。

很多人也许会奇怪，这为什么会有一个“滨江县”？这要从哈尔滨复杂的设治历史说起。哈尔滨开埠以来，沙俄借中东铁路的建设赚取了埠头区（道里）秦家岗（南岗）及香坊的管理权。直到1905年清政府在傅家甸设置哈尔滨关道，当时以松花江划江而分，江北松浦地区属黑龙江管辖，江南傅家甸属吉林管辖，哈尔滨关道主管吉林、黑龙江与中东铁路管理局及各方外国势力的交涉事宜和傅家甸地区的管理税收。后设立滨江厅直属哈尔滨关道，所以道外又被称为滨江镇、滨江城。1909年哈尔滨关道又改称吉林西北路兵备道，下辖四府、两厅、两县。1914年吉林西北路兵备道改称滨江道，滨江厅(傅家甸)改为滨江县。

吉林滨江道尹公署，图片来自渡桥

这所建立于1915年的“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就是当时的滨江道尹——李鸿谟和哈尔滨的士绅名流们一起捐建的。李鸿谟(1863年～1944年),字虞臣,山东烟台宁海人。当时任吉林滨江道尹，兼任吉林铁路交涉局总办，同时兼职黑龙江铁路交涉局总办，是中国政府在哈尔滨的最高长官。“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是哈尔滨历史上第一所女子高等小学。为此，李鸿谟获得了袁世凯颁发的“总统二级勋章”。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女子学堂在中国远未普及。仅有的小学堂也仅以教女孩识字、教育女孩“修德正身”为主。“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以“提倡女子家庭教育”为宗旨，下设高等班一个，初等班四个，参照俄国在哈尔滨的商务学堂女子学校的办学模式办学，办学理念十分超前。

1916年10月，时任南开中学校长和天津基督教青年会会长的大教育家张伯苓来到东北，进行了多场题为“中国不亡有我在”的巡回演讲。演讲结束后，张伯苓拜访了哈尔滨的商界领袖和报社朋友们。应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黄赋梅的邀请，张伯苓又在临行前特意参观了这所极具特色的女子学校。时值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建校周年之际，其先进办学理念，让一直重视女子教育的张伯苓惊喜万分，感慨至深，在参观结束后，他发表了一个多小时的即兴演说，成为这所学校闪光的记忆。

哈尔滨的各界人士凭借着“回报社会、提高国人教育水平”的朴素爱国之心，积极办学，开展实业教育、平民教育，正与张伯苓先生的教育救国思想有了契合。1917年滨江县立女子高小首届毕业生离校。其中，孔繁贞投考上海东南高等师范专科学校（上海大学前身）；李允珍考入吉林师范；吴淑珍考入北京师范。当时的报纸刊登《女秀才“三珍”南下深造》报道了这些花季少女千里投学的新闻。学成毕业后，孔繁贞、李允珍回乡在中东铁路局任职，成为哈尔滨进步妇女运动的中坚人物。

张学良东北易帜后的，1929年东北政务委员会电令废除道制,滨江道尹公署至此撤销,成立滨江市政筹备处。这所滨江县立女子高等小学校的名字被重新排序变更为县立第五小学（女校）。伪满时期，哈尔滨特别市公署接收原滨江县所辖全部学校，该校改名为市立第三小学（女校）。1938年再次被变更为哈尔滨市公立正阳北国民学校。

哈尔滨市公立正阳北国民学校毕业证书，来自7788网

1946年解放后，学校被正式命名哈尔滨市正阳北小学校。直到九十年代后正阳北小学被撤并，从此消失了。我曾看到人在怀念消失的正阳北小学，这个曾经给予他们启蒙与嬉戏的地方，曾经是他们光荣与梦想的地方。回忆那些日子，红领巾们在小小的操场集合，扬起头来看校长站在二层回廊上讲话，秋天的落叶随着校长铿锵有力的声音轻轻飘落，落在记忆的深处。

这座院落是哈尔滨公布的第四批历史保护建筑之一。空寂的院子里停着几台车，墙根下堆着各种线缆、铁网等杂物，能通到二进院子里的拱门也被一卷卷的铁网堵住，绕过去，二进院子已俨然是个废品回收站了。看门的大爷说这里大约会被拆掉吧，也没什么保留价值。

真的没有保留价值了吗？站在这个空旷朴素的院子里，看不到雕梁画栋，看不到锦绣飞阁。恍惚间，我只看到那些清清秀秀的民国女孩儿抱着书本在阳光下走过，身后是给予希望的父母的眼，新栽的幼树吐出嫩芽像她们即将展开的新生；我只看到一位长者站在回廊上振臂疾呼“中国不亡有我在！”初冬的雪花轻轻落下，融化在一张张稚嫩热切的小脸上。我只看到这个荒颓的院子春风化雨、桃李芬芳…

公交路线：

1路、28路、205路到靖宇七道街站下车，步行77米

***

编辑补充：

感谢高龙彬博士对本文的几点补充：

1.哈尔滨开埠是1905年，而且是先开埠后设治。注意这里是治理的治，不是设置的置，开埠是自行开埠，源于日俄战争；

2.哈尔滨的道里、南岗、香坊等地是铁路附属地，不仅丧失了管理权、警察权，连司法权也没有；

3.传统上以松花江为界，江北属于黑龙江将军管辖，江南属于吉林将军管理，但江北马家船口也属于吉林管理；
4.1910年6月10日奏准将滨江道改为分巡西北路兵备道，7月27日奉改为分巡西北路兵备道；

5.哈尔滨管道，亦称滨江关道，职能是吉江两省铁路交涉监督关税，是关税不是其他，哈尔滨关道曾兼滨江关职能一年；

6.李鸿谟曾两次出任道台，一次是1914年10月1日~1915年3月10日，一次是1916年3月4日~1917年10月13日；

7.张伯苓来哈尔滨的事，曾在《新晚报》老哈尔滨版发过，张是否是天津基督教青年会会长，待考；

8.现在的道台府和道尹公署不是一个地方，道尹公署是现在市委一号楼，叫道台楼。公署设于1914年，滨江道尹公署与吉林铁路交涉局在一个院里。黑龙江铁路交涉局在希尔可夫王爷街(今地段街市医院一侧)。传统上，滨江道尹兼吉林铁路交涉局；

9.关于滨江县和滨江厅有明确的界定，没有听说过滨江镇一说；

10.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公署，吉林滨江道尹公署、哈尔滨铁路交涉公署、吉林铁路交涉局的照片是一个地方，值得商榷。东省特别区行政长官公署在民益街，原来叫过荚树街和长官公署街，与其他三个不在同一地方，其他三个在一个地方，哈尔滨交涉公署建立较早，最初有的道台就住在交涉公署，如施肇基。

责任编辑 / 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