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评与散论:小时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时候。我小时候在哈尔滨,1949年秋6岁进私塾,老师很凶,哪个学生不听话就要打手板,先开门看看走廊有没有教育局的人偷听,没有就扭头进屋开始大声训斥,把学生拉到台前大打出手。1950年春天公立小学开办,我就考入我家附近的育民小学上学,永远离开了那个恐怖的私塾学校。

那时上小学也要考试,因为除了适龄儿童而外还有很多超龄孩子要求上学,就只能通过考试录取。老师考我“人有两只手,有手会做工”,我学了半年私塾,这些字我都认识也能默写,就很容易考上了。公办小学老师不打骂学生。男生穿深蓝色的统一校服,上衣立领挖兜,头戴立式沿帽,胸前佩戴白底蓝字校徽,脚穿蓝色胶鞋。说来也很奇怪,穿上校服就自然感到与不上学的时候大不一样了,就得好好学习了。女生校服是什么样我忘记了,也很漂亮就是了。特别是每年春秋两季召开的学生运动会,从学校到运动场一路上打着校旗和少先队队旗,以鼓乐队和吹号手为前导,随后的每个班级列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统一的校服,统一的歌声,雄赳赳气昂昂地行进在马路上,车都停下来让路,路两旁的行人也停下脚步好像是在夹道欢迎和护送我们,真真是好神气好气派!从一年到六年按部就班地学,没有什么特殊的记忆。

我记忆最深的是每天半天上课,放学回家吃完午饭后,用不了多一会就写完了作业,然后干点家务活,剩下半天时间就是个玩!很多时候是到松花江边,看江景看打鱼看航运看摆渡,有不少学生是偷着学游泳。晚饭后多数是到江边热闹非凡的北市场玩耍,市场里有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变戏法的、拉洋片的、练武术的。寒暑假可是我们大玩特玩的好机会呀,愿怎么玩就怎么玩,愿上哪玩就上那玩,假期开始头几天还能完成作业,以后玩野了就不写作业了,撒欢地玩,玩得痛快,玩得过瘾,把儿时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

我家生活条件还可以,有时我会向奶奶要钱和弟弟到电影院看新电影。寒暑假电影院会有苏联和东欧国家电影周,放映七、八部新电影,有半价学生票,我们几乎都能看全。其它国内外电影我们也没少看,例如《家》《春》《秋》《十字街头》《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有《夜半歌声》挺吓人的。外国电影有《警察与小偷》《好兵帅克》《冷酷的心》《流浪者》。那时看电影不清场,好电影一连看好几场,过足了瘾才回家。很多世界名著是先看电影后看名著的,例如先看完了电影《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才爱上普希金的诗歌的。电影让我知道了很多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人,也懂得了不少国内外历史、人文、自然。

到五六年级高小阶段,每年夏季会搞文艺汇演,我们班级排练苏联小话剧,化装成苏联小学生,像模像样的,以至于平日里也会有人指着我们说,他是卡佳,她是妮娜,叫了好长时间,我们也沉浸在苏联小朋友的生活里好长时间。上初中与上高中,都需要考试。但是完全没有现在所谓中考那样紧张和隆重,学校也没有任何备考活动,学生也用不着老师辅导,到考试的时候,自己去考就是了。就在参加中考的前一天,我还去哈尔滨市少年宫图书室正常值班,给各校学生办理图书借阅手续。

到了初中,我觉得老师没有现在的老师那么累,我们也用不着老师死看死守,学习自觉性都是有的。我和两个喜欢数学的同学自动组成一个学习小组,特别对平面几何感兴趣,教科书里的习题全部做完了,我们又去新华书店买来平面几何参考书,把那里的习题也都做完了,求证的热情异常高涨。我们三个人学习完了还共同探讨过太空宇宙问题,曾经对宇宙有限无限的问题激烈争吵过,我说是无限的,他们俩问我怎么能证明是无限的?我当然没有根据证明,但是我的一句反问,竟然征服了他俩:我的反问是,假如宇宙是有限的,那么在有限的边缘外面是什么?他俩无言以对,只能承认宇宙是无限的,然而这是无奈的承认。所以我们三人去找地理老师请教,不料老师没有正面回答,却说这不是地理问题,也不是天文问题,而是哲学问题。我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成为我考大学选择的是哲学系。初中的课外活动也很多。我参加了我们13班的民乐队,民乐队队长是白云楼,他是打扬琴的,他教我拉二胡,从此我学会了二胡,当时拉的最多的是广东音乐,什么步步高、旱天雷、金蛇狂舞、平湖秋月等等,都是每次演出的保留节目,很受欢迎。

高中也并不因为要考大学了而有什么紧张状态,甚至高中时期的老师仍然不同意学生学习偏科,数理化和语文历史政治都要学好。只是在临考前的两个月,报考理科和文科的分开复习,仅此而已。所以我们那个时候,学生考文考理虽然各有一些侧重,但是没有出现严重的偏科,对知识面的掌握还是比较均衡的,一切顺其自然,绝无刻意与拼搏,整个高中三年除临考前一个半月外,基本上都很轻松自如。属于自己的课外空间非但不小,而且过得有声有色。高中政治课有一部分是讲哲学,在其他同学看来枯燥无味,我因为初中就看了一些哲学著作,所以我却很感兴趣,还经常与老师进行交流。班级团支部组织学习《矛盾论》还让我给大家作一些辅导。我们高二班俄语课代表名叫孙贵廉,他哥哥是俄语翻译,他受哥哥的影响俄语学习得非常好,口语也非常棒,他还会唱许多俄罗斯歌曲。我唱的很多俄罗斯歌曲都是跟他学的。最先学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共青团之歌》《喀秋莎》《红莓儿花开》,后来又学会《山楂树》《纺织姑娘》《三套车》《伏尔加船夫曲》等等。他家在道外南勋九道街,他带我去他家,把他哥哥的唱片放给我听,把俄国民歌歌本借给我看,我们成了好朋友。我们高二班62年高考文科只有三人,我和孙贵廉一同被录取,他考入俄语系,我考入哲学系,李学全考入历史系。

我的小时候虽然生在旧社会,却长在新社会,还算是比较幸福的。我的儿子和女儿生在七、八十年代就比我幸福多了。但是我唯一感到我的儿子和女儿,我的孙女和外孙女,不如我们的地方,就是没有我们那样快乐的童年,儿子和女儿的童年是七十、八十年代,还好一些,没有太多的作业,也不用上辅导班,课余玩耍的时间还是有的。孙辈孩子的童年是新世纪10-20年代了,他们的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非常优越,却完全没有快乐的童年!

从小学开始,甚至从幼儿园开始,就开始上“套”了:学双语、写作业、五花八门的课外学习班不一而足,属于自己的自由玩耍时间完全没有了。进入初中就更加可怕了:从上初中的第一天开始,就被告知初中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毕业后考取重点高中,将来考取重点大学。为此目的,德智体只剩下智育教育了,智育教育又简化为应试教育的语数外了。为了提高初中升高中特别是考取重点高中的升学率,大作业量逼得学生完全丧失了学习兴趣,天天在苦熬。好不容易考入重点高中,迎来的是更加恐怖的年月,三年的高中课程两年完成,剩下一年全部为高考做准备。且不说这种应试教育如何阉割系统教育,如何违背教育规律,为了提高所谓的升学率,各种为加强教育而兴办的各种有偿辅导班,把家长和学生从经济上和精神上逼得死去活来!这不是教育园地,而是置家长和学生于死地的牢狱!君不见有多少老师正常课时不认真讲课而威逼学生参加辅导班变相勒索家长? 有多少家长为筹措参加辅导班学习而欠债累累?有多少学生因为不堪家长重负而被迫辍学,甚至以死抗议这种应试教育和教育的腐败?!哈尔滨已发生2-3起中学生自杀事件,留有的遗书都是对班主任老师的控诉和对教育腐败的声讨!

话说到这里,已经不是讨论现在的儿童少年和中小学生有没有童年的问题了,说跑题了吗?没有!我要说的正是:新世纪孩子们的童年哪里去了?谁剥夺了孩子们的童年?为什么我们孩子的童年竟然如此悲惨?我们的教育成功了还是失败了?这样的教育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为什么从国家教育部到各地教育厅局却熟视无睹?为什么这样大的问题每年的两会却没有反应?两会的代表和委员你们是人民的代表吗?你们不会与补课教师在同一条利益链上吧?!

刘德基

本名刘德基,上个世纪60年代大学哲学系本科毕业。一生工作了两个单位:中共黑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和黑龙江日报报业集团,各18年。政策研究和新闻工作者。原中共黑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常务副主任,《黑龙江日报》报业集团正厅级巡视员,黑龙江省政策学会会长。点击进入刘德基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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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条评论

  1. 发士大夫

    还有比中国目前的教育制度更糟糕的教育制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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