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宝岛,久远的记忆(三):岛上漫步

一艘镶有茶色玻璃的快艇瞬间把我们送到了岛上,一位年轻的小战士在岸上迎接我们。小战士对岛上的情况熟悉得不得了,边走边讲边答疑,很是专业。如果脱下军装,说他是个景点讲解员,没人不信。

小战士说,珍宝岛原来和陆地连在一起。在江水冲刷下,慢慢形成一个岛屿。40多年前的那场战斗发生在隆冬时节,冰面厚实,苏军坦克越过主航道,开到岛上。一辆T-62坦克横冲直撞,进入内河道,被我军击中,后沉入江底。经全力打捞上来,运到北京,成为一件有价值的战利品。今天去军事博物馆参观,还可以看到这辆坦克。

漫步岛上,当年战斗留下的遗迹和随后修建的工事随处可见——猫耳洞、战壕、掩体、碉堡……小战士说,在岛上不能随便乱走,因为不知道什么地方有地雷。“为什么不排除呢?”我有些不解。“地雷有些是苏方埋设的,有些是我方埋设的,情况不清,人工排除有难度,更有危险,以前曾试图排除,结果发生了伤亡事件。如果采取爆破方法,动静大,又破坏环境。雷区现已封闭,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小战士回答。

岛上残留的碉堡

说到珍宝岛上的地雷,司机老张给我们讲了一个故事:他几年前曾遇到一群参加过珍宝岛战役的老兵,他们对那场战事记忆深刻。老兵们说,最让他们刻骨铭心的是,每次排雷时,班长和老兵都把新兵推在身后,理由很简单:老子比你们多吃了几年咸盐,你们还是娃娃,还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每当听到前方地雷轰响,看到战友倒在血泊中时,他们都忍不住放声痛哭。这种生死之交是任凭什么都换不来的。

走过一座小桥,迎面有一棵老榆树,树干干枯,枝叶萎缩。当年,十大战斗英雄之一的杨林就牺牲在这棵榆树下。至今,这棵“英雄树”的树干上仍然可见当年留下的弹痕,如同一个个伤疤。珍宝岛十大战斗英雄的故事我小时候耳熟能详,没想到40多年后来到了他们战斗的地方。回首往事,有时空穿越之感。

驻岛官兵的生活条件是大家关心的话题。小战士说,1969年两国军队交火前,岛上没有驻军,夏天有少量渔民。边防军每天上岛巡逻,战役结束后,我军上岛常驻。他来岛上已经4年,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边走边聊中,小战士带我们看了岛上历代官兵修筑的营房:第一代营房用石头垒成,异常简陋。墙壁上留有战争年代的印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永保边疆,解放人类”;第二代营房有两层,钢筋水泥土结构,居住和作战一体,看上去像个碉堡;第三代和第四代营房建在一起,是一栋两层的砖混结构楼房,现已被改建为“珍宝岛纪念馆”;官兵们现在居住的是第五代营房,为一栋砖混结构的三层建筑,外墙上的“珍宝岛哨所”五个大字格外醒目。

一条小黄狗四肢伸展,横卧在通往哨所的石板路上,见有人过来,先是爬起来晃晃尾巴,叫了几声。见我们没有侵犯它的意思,又懒洋洋地倒在地上,继续晒它的太阳。哨所门口无人站岗,房门半敞着,我蹑手蹑脚走进去,发现里面条件很好,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如同挂星宾馆。想上楼看看,结果被一个身挂白围裙,正在做饭的小战士给挡了回来。

给我们当“讲解员”的小战士来自河北,毕业于石家庄一所军校。他说,这里虽然荒僻,但空气清新,每天都是蓝天白云。现在岛上条件不断改善,什么都不缺。他指着旁边的一座风车说,这是岛上最早的发电设施,后来改成了太阳能发电。现在岛上已经与陆地电缆相连,用电不犯愁。只要有了电,什么都好办。

沿环岛路漫步,满眼荒草树木。我猜想,那里面一定是雷区,否则战士们不会让它荒芜,一定会在这里种菜养花的。向江对岸眺望,俄罗斯边境见不到房屋建筑,树木明显比中方高大茂密。

“对岸是俄罗斯伊曼市,远东军事基地,那里地广人稀,自然生态好。俄罗斯那边鱼多,这边渔民有时会偷偷越过主航道,过去捕鱼,一旦被巡逻艇抓住,就会被遣送过来。”小战士说。

俄罗斯远东资源丰富,生态环境好。我一年前去海参崴时,从绥芬河出境,在俄罗斯边境口岸波格拉尼奇内由火车换乘汽车,前往海参崴。一路上林木茂盛,几乎见不到一块庄稼地。路边有人在卖蜂蜜,导游说,这里的蜂蜜味道纯正,无污染,她每次来都要买上几罐。国内虽然也能买到俄罗斯蜂蜜,但真假难辨。

回到虎头镇,走进一家鱼馆。老板五十开外,风趣健谈。他对多年前发生的那场战事只字不提,满口都是虎头要塞、关帝庙、三花五罗十八子,似乎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这里只是乌苏里江畔一个极普通的小镇。

战争的硝烟早已远去,毕竟时光过去快半个世纪了。

选自作者游记《一路向北》(人民交通出版社),略有修订。文中照片均为作者实地拍摄。

刘文军

网名“好望角”。生于小兴安岭林区,本科毕业于黑龙江大学,研究生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徒步网理事、国际古道网理事、中东铁路历史研究学会会员、大话哈尔滨网站专栏作家。出版游记《边缘旅行》(入选“2016年十大旅游图书”)《西域游历》《一路向北》《丝路漫记》。联系方式:QQ2677018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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