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哈尔滨毛纺厂

【本文原载于东北网论坛,感谢秋枫红叶老师的转载许可,由于篇幅原因,对原文略作删减。】

引言

在松花江南岸,矗立着一座占地16万平方米的现代化大型工厂。在这里,几代人渡过了85年风雨历程,创造了纺织工业发展史上的一项又一项“中国第一”。

这里,就是中国毛毯的故乡;这里,就是创建于1922年的哈尔滨毛织厂。

哈尔滨毛纺厂拆迁前留影  图片来源

八十多年来,几代人在这里工作和生活,经历了从民族工业发展到国有企业的艰苦创业,也经受着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改革的洗礼。

我们的纺织工人,没有海潮翻卷时的声威显赫,也没有大江东时的气势磅礴,然而,他们把自己的命运系于国家的发展,不管有多累有多难,他们都默默地承受着。

我们的织布梭,没有牡丹那样娇艳华贵,也没有绿柳那样姿态婆娑。然而,为了履行使命和职责,却是百折不回。

八十多年,在历史长河中,不过是一瞬。而对于一个企业,对于在那里一辈接一辈工作着的人们,夜以继日的一步步走过来,又是何等的漫长和艰辛……

随着经济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入,作为国企业的哈尔滨毛织厂,同被卷入改革的大潮,国企职工蒙受着社会地位和经济收入的落差。

20世纪末叶,哈尔滨毛织厂全面停产。1998年之后,厂区开辟为旧物置换市场和鞋城,靠厂房和场地来维持生存……

想当年,人们把能够拥有一条纯毛提花毯视为富足,能在儿女们的婚床上摆一条“卧虎”毛毯可谓时尚。到如今,人们对于已经使用的或还没有打包的“卧虎”毛毯,更为珍惜,因为这是“绝版”!

根据哈尔滨市的城市发展规划,2007年将要在道外区20道街修建江桥——松浦大桥,正好从哈尔滨毛织厂穿过。这就意味着该厂将不复存在。届时,整个厂区,包括若干栋家属楼和文教娱乐、卫生福利设施,如同一个小社会,这一切将被夷为平地……

虽然哈尔滨毛织厂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但是,作为历史,它将永存。

历史的画卷,从20 世纪的20年代展开……

中国毛毯的诞生

1921年,由美国发起,帝国主义列强召开了华盛顿会议。1922年签定了“九国公约”,肯定了美国提出的“各国在华机会均等”和“中国门户开放”的原则,实际上是帝国主义列强共同宰割中国的盟约。在帝国主义列强的操纵下,中国各派军阀展开更为激烈的争夺,连年征战,导致政局混乱,经济萧条。

帝国主义列强对中国经济的掠夺无孔不入,使中国沦为外国侵略者的商品倾销市场和原料来源地,小到铁钉、火柴,大到机器、轮船,以及大量洋纱洋布涌入中国市场。同时,大量农产品和工业原料被掠夺到国外。

由于外国资本主义的经济掠夺和封建主义的残酷压榨,大批农民和手工业者破产失业,中国民族工业的发展陷入困境。

20世纪20年代的哈尔滨,已经发展到一定的规模,成为商贾云集、水陆通畅的北方重镇。这里的纺织业并不发达,但又受到国外商品的冲击,市场上的毛毯和毛呢,被日本和波兰两国所垄断。

1912年,曾在俄国海参崴等地经商的张道友,因俄国国内事变,返回中国。基于中国东北出产羊毛的特点,面对洋货充斥中国市场的现状,他决心筹办一座毛纺织厂。于是,张道友召集张用廷、吕熙斋等人,集资65万元,于1922年(中华民国十一年)5月,在滨江县20道街(现哈尔滨市道外区20道街)筹建“裕庆德毛织厂”,即现在的哈尔滨毛织厂前身。

裕庆德毛织厂的诞生,是中国民族工业升起的一颗新星,是对旧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制度的反抗,表现了民族资产阶级不甘心沉沦的气节和本身所具有的力量!

裕庆德毛织厂从筹建之日起就瞄准了世界先进技术,从德国购入全部生产设备。主要纺织设备包括2台走锭细纱机(共720枚纱锭)、16台毛织机,全厂职工150 名。以破产农民、城市贫民组成的产业工人队伍形成了。

1924年9 月,裕夭德毛织厂正式开工生产,马达的轰鸣和织布机有节奏的震动,在沉寂的松花江南岸响起。

开松洗净的羊毛像片片白云飘向下道工序,纱锭带着人们对机械化生产的惊喜而飞旋,织布梭以超越旧时代的步伐而往返穿行……一条条色彩艳丽、图案典雅、柔软蓬松的纯毛提花毯,在中国工人的手中诞生了!

中国人不能生产毛毯的历史结束了!

“裕庆德”,使哈尔滨的市民感到振奋,也令商家瞩目。第一条纯毛提花毯的诞生,对于习惯于经商的老板和来自于城乡的工人来说,已经是一个飞跃。但产品的质量,和波兰毛毯相比,仍稍逊一筹。裕庆德毛织厂经理张道友,在发展民族工业方面的胆识,是值得称道的。其一,购入外国先进设备,为我所用。其二,引入外国的先进技术,学人所长。

为了提高纯毛提花毯的质量,于1926年,以16800元的高薪聘请波兰技师,引入了先进的生产工艺,即在毛毯洗缩后加药剂和亚麻籽浆,在烤前用手工敲打,从而使毛毯毯面立绒、光亮,其毛毯质量明显提高,可以和波兰高级毛毯相媲美。

于是,“太少狮”牌纯毛提花毯不仅行销本市,而且畅销东北地区,进而冲出国门,出口日本和朝鲜,年产量可达9万条。
从此,波兰毛毯垄断中国市场的局面被打破了,“太少狮”牌毛毯在国际市场上一展风采。裕庆德毛织厂在生产毛毯的同时,还生产人字呢和制服。

裕庆德毛织厂在开工投产之后,不断加强技术管理,产品质量不断提高,销路畅通,呈现出顺利发展之势。到1931年,职工增加到306人,工人轮班生产。裕庆德毛织厂从筹建到投产,充分显示出民族工业在发展中国经济中的地位和作用。

“康德”——屈辱的八年

“九一八”,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个带来国难家仇的日子。

正处于上升和发展趋势的裕庆德毛织厂,由于东北沦陷,原料供应和产品销售受阻,生产经营陷入困境。1932年8月,松花江洪水泛滥,工厂被水浸泡两个月,生产设备多有损坏,停工数月。1933年恢复生产后仍不景气,毛毯产量下降到4万条。

日本侵占哈尔滨后,对裕庆德毛织厂垂涎三尺,意欲据为己有。1937年4月,日本钟渊纺绩株式会社社长津田信吾来哈尔滨“参观”。目睹工厂的生产规模和能力,随即筹划侵吞事宜。归国后即与伪满中央银行接洽,拟欲收买工厂。经工厂董事会研究,认为仍需致力于发展民族工业,决定不把工厂卖给外国人。津田信吾遭到拒绝后,便采取了强行收买手段,唆使中央银行停止对裕庆德毛织厂的透支,停止了贷款和往来,并要求立即返还贷款,致使工厂无法经营。

10月10日,在经营深陷困境的情况下,厂长只得作价120万元,将裕庆德毛织厂卖给日本钟渊纺绩株式会社。其中,50万元返还贷款,30万无偿还外债,致使1000元股金只得到125元。裕庆德毛织厂被改名为康德毛织厂,日本人牛岛隆一任厂长。工厂步入了屈辱的8年。

日伪统治时期,中国工人倍受欺压,每天在工头的监视下工作。特别是女工,上下班要接受搜身,稍有不满便受到打骂,女工因生小孩或年龄大就被厂方开除。同时,日本帝国主义分子还以“反满抗日”或“共产党嫌疑分子”的名义逮捕工人,施以严刑拷打。每天,工人一跨入康德毛织厂的黑大门,便被囚禁在恐怖之中。

对于日本帝国主义分子的专横和欺压,中国工人以“磨洋工”、故意拆毁机台和偷窃生产原材料新产品的方式予以反抗。

1937年11月15日,康德毛织厂开工仅一个月。这天夜里,原毛加工部和纺部发生火灾,大火将纺纱设备全部烧毁,损失达50万元,停产达两年之久,直到日本帝国主义投降时,奸诈的小鬼子也没查清失火原因。

当时,为了恢复生产,由钟渊纺绩株式会社筹集110万元,从日本购入2台梳毛机和4台走锭式细纱机,将纱锭由720枚增加到960枚。恢复生产后,停止了纯毛提花毯的生产,只生产军毯和军用呢绒。

1941年12月7日(当地时间),爆发了太平洋战争,日本受到反法西斯联盟国家的重创。由于受到战争的影响,康德毛织厂处于半倒闭状态。

在日伪统治时期,中国工人犹如在漫漫长夜中煎熬。遭受人格污辱,失去了在自己国土上应有的尊严。他们在压迫中反抗,在沉默中企盼。他们期待着,坚信总有一天会继续生产属于自己国家的毛毯。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主义宣布无条件投降。工人们奔走相告:14年亡国奴生活结束了!
  • 厂里那些往日里穷凶极恶的日本人眼看大势已去,将文件和技术档案焚烧后,弃厂而逃。
  • 1945年8月18日,苏联红军进驻哈尔滨。
  • 1945年8月20日,苏联红军进驻康德毛织厂。
  • 1945年11月,松江省实业厅接收康德毛织厂。
  • 1946年1月3日,国民党委派杨绰庵任哈尔滨市市长,曾计划恢复生产。
  • 1946年4月,国民党市政府撤离哈尔滨市。
  • 1946年4月28日,东北民主联军进驻哈尔滨,哈尔滨解放。人民政府接收康德毛织厂,工人真正成了工厂的主人。

抗日战争胜利了,人们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盼……

“克山”——迎接共和国的曝光

抗日战争胜利了,人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然而,善良的人们又被推进了全面内战的艰苦岁月……

战争初期,国民党在军事和经济力量方面占有明显优势,我方处于全面防御阶段。为了防止国民党的可能进攻,东北人民政府经济委员会决定,将毛织厂迁往远离哈尔滨的克山县,改称“克山毛织厂”,继续生产,支援解放战争。

刚刚从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下解放出来的毛织厂工人,拆卸下心爱的机器,离开已经工作和生活了20多年的工厂,告别父母妻儿,向北方行进。新的厂址在克山县北门外,是日本人留下的军马场。几排空荡荡的马棚改为生产车间和工人宿舍。厂长肖长浩、历之和工人技师刘玉良领导组织生产,安装由哈尔滨搬迁来的两台梳毛机、两台走锭细纱机和16台织布机。全厂共220名职工,在这里开始了艰苦的工作和生活。

由于日本队帝国主义长达14年的残酷统治和疯狂掠夺,人民的生活十分困难。克山毛织厂的工人们满怀“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热切期望,在十分简陋的生产、生活条件下,进行着艰苦的劳动和生活,工人生产每班12小时,每天两班倒,表现了高涨的劳动热情。当时,由于热能不足,洗毛机无法开动,为了不影响纺纱和织布,工人们便用双手一点点把羊毛洗净,由于水的浸泡和火碱的烧灼,很多人的手起泡、脱皮,但他们默默工作,毫无怨言,一心为了生产,为了前线。由于没有染料,索性织成白色的军毯,照样为前方的将士抵御风寒!

在那艰苦的生产、生活条件下,每年仍可生产3.6万条白毛毯和部分黑花羊毛大衣。

哈尔滨毛织厂——曾经的辉煌

1948年7月,克山毛织厂奉命南迁,又搬回到裕庆德毛织厂原址,改名为东北毛织厂。1949年至1950年底,是毛织厂恢复生产时期。

经历了发展民族工业和日伪统治时期的毛织厂工人,十分珍惜当家作主人的权力。面对已经搬迁回来的设备和新的生活,工人们摩拳擦掌,在没有图纸和缺乏生产资料的条件下,由纺纱车间周义明、韩文俊、织布车间刘玉良、刘有才、成振贵、染整车间潘锡辉、李东汉等技师带领,组织工人进行安装,按期完成安装任务。

在国民经济恢复时间,工人的技术水平参差不齐,影响了产量和质量。为了调动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充分发挥工人阶级的主力军作用,在哈尔滨市总工会的指导下,在全厂开展了群众性的创造新纪录运动。工厂制定了质量标准、保全周期制度、操作法方案和交接班制度,恢复了正常生产秩序。

新纪录运动的开展,大大调动了工人的生产积极性。。每个班级、每天都有新纪录诞生。每个小组都有黑板报,新纪录创造者的名字和事迹,及时在小组和厂内宣传。织毯挡车工鲁庆创造了班产毛毯9条的纪录,被载入《哈尔滨历史编年》,织呢工辛桂兰班产毛呢29米,被选为东北地区劳动模范。

经过全厂职工的共同努力,生产得到全面恢复,并且迅速发展。1949年生产提花毛毯3·08万条,到1950年达到6·98万条;1949年生产毛呢1·72万米,到1950年达到9·58万米。

1950年,“东北毛织厂”改为“哈尔滨毛织厂”。生产班次由一班改为两班,职工人数达到300名,纺纱锭数为1738枚。

1950年,选用黑花羊毛,利用其本色,织成人字呢,又采用羊毛染色生产咖啡色人字呢。人字呢风格粗犷,经久耐用,而且价格低廉,成为深受欢迎的大路产品,年产量在5万米左右,一直延续到1989年。

建国之后,随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制服呢成为中高档服装面料。哈尔滨毛织厂于1950年又开始生产制服呢。而且成为了传统产品。

1953年到1957年,是我国发展国民经济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到1956年12月23日,共生产毛毯61.3万条,毛呢66.9万米,提前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被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成纪录电影。

哈尔滨毛织厂生产的毛毯,工艺独特,质量上乘。毯面水纹明显、牢固,色泽纯正,图案典雅。从1959年开始出口前苏联。

  • 1955年,出口4 万条;
  • 1956年,出口9.9万条;
  • 1957年,出口11.9万条;
  • 1958年,出口15万条;
  • ……

从1969年到1989年,哈尔滨毛织厂生产的化纤毛毯,向古巴、埃及、也门、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香港等国家和地区出口,共计107.4万条。

从1958年开始,哈尔滨毛织厂在发展过程中,不断进行设备更新和技术改造,不仅淘汰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德国哈德阳门织机、日本梳毛机、走锭细纱机,旧式染色整理设备全部更新,安装了拉幅烘干机、缩洗机、剪毛机、起毛机,在设备全部国产化的同时,还引进了一定数量的当代国际先进生产设备。

织呢工人张金兰,童工出身。长年累月在生产第一线上,是保持多年来的优质高产能手。她根据自己多年来的生产经验,创造了“双08”型巡回路线,开创了平织机一人挡双台的历史。从1962年开始,先后被评为哈尔滨市、黑龙江省劳动模范。1968年,当选为第三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受到毛主席的接见。

随着人民服饰需求的提高,人们不仅需要毛毯和呢子,而且需要毛料。1960年,经国家纺织工业部和黑龙江省政府批准,在哈尔滨毛织厂扩建精纺5千锭,总投资400万元。

对于生产毛毯和毛呢,哈尔滨毛织厂是轻车熟路。然而,对于生产精纺品,一切是生疏的。但是,能够生产出中国第一条毛毯的毛织工人和工程技术人员,是有志气和有能力生产出黑龙江省第一米毛料的。

精梳5千锭的厂址就在老厂的东侧,那里是一片荒地和水泡子。就要在这里盖起一片厂房,又要在这里开创一番新的事业。
在土建工程施工的同时,开展了技术培训。一支包括技术人员、挡车工和保全工在内的200多人的队伍,,启程入关。一部分到上海的章华毛纺厂、寅丰毛纺厂、第三毛纺厂、新华纶毛纺厂、元丰毛纺厂和北京的清河毛纺厂,学习精梳纺纱、织布、染整技术、操作和管理。

正当扩建精梳工程紧张有序进行时,国家制定了“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八字方针,工程下马了。直到1963年,重新上马。仅仅用了半年时间,就安装了B581细纱机13台,合计5304锭,安装了H221织布机30台、H212织布机和全部染整设备。
1964年10月,精纺品试生产成功,生产了纯毛、混纺华达呢、凡立丁、哔叽等13个品种。1965年正式投产,当年产量50·19万米,一等品率92·45%。黑龙江省不能生产精纺服装面料的历史结束了!

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生活水平日新月异。纯毛提花毯作为高档耐用生活用品,纷纷走往寻常百姓家,也是高档宾馆、旅店、车船必备卧具,更是奖品、纪念品和友好馈赠的佳品。于是,各种牌号的纯毛提花毯在市场上展开激烈竞争。

哈尔滨毛织厂,凭借着中国毛毯生产历史的开创者和多年的生产经验的优势,把传统工艺与现代技术相结合,选用新西兰46支优质进口羊毛为原料,投产了中国纯毛提花毯的第二代产品——纯外毛水纹提花毯,注册商标为“卧虎牌”。

1981年开始生产“卧虎”,当年年产量35万条,其中出口11万条。“卧虎”毛毯上市后,一举走俏,成为抢手货。

“卧虎”毛毯的特点是:底绒丰满、水纹牢固、光泽鲜亮、图案典雅。“卧虎”之所以与众不同,关键在于严格的质量管理。全厂建立了完备的质量监控、试化验手段和技术检查体系。从羊毛进厂到半成品质量、从成品到售后服务,一切从严管理。正因为如此,“卧虎”的一等率始终高于国家规定为94%的标准,常年保持在97%左右。

从1982年开始,“卧虎”连年被评为黑龙江省、纺织工业部的优质名牌产品。

1983年,国家技术监督局举行了全国第一届纯毛水纹提花毯质量评比,在毯面、手感、光泽和毯边四大项13小项评比中,“卧虎”以最高分夺得全国最高质量奖。在1087年、1991年的再次评比中,“卧虎”仍然技压群雄,成为全国唯一的国优“三连冠”!

经历几十年的建设,通过几代毛纺织工人、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干部的不懈努力,哈尔滨毛织厂从1922年的“裕庆德”一路走过来,历经民族工业、日伪统治和建国后的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时期,从中国毛毯的故乡,发展成为具有原毛加工、纺纱、织布、染色整理全套加工能力,可以生产毛毯、毛呢、精纺品和针织绒四大类多种规格产品的全国毛纺织大型企业。

哈尔滨毛织厂,中国毛毯的故乡,“卧虎”的摇篮,全国纺织系统的大型企业。
哈尔滨毛织厂,几代人为之奋斗,曾经贡献出了青春和智慧。
哈尔滨毛织厂,地方工业的支柱,曾经为国出力的利税大户。
……
哈尔滨毛织厂,曾经有过的辉煌,仍然令人真情难舍,曾经辉煌的历史,将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记忆中……

可敬可爱——国企人心中的留恋

1999年,我们教育研究所在讨论道外区学校布局时,看到了哈尔滨市规划图,那上面已经有了二十道街的江桥。而后,通过不同渠道,几次传出了要建桥的消息。每传一次,就在人们的心中引发一次骚动。这是因为要建桥的话,正好从工厂中央穿过,必然铲平整个工厂。那样的话,不仅是占地16万平方米的厂区,而且还包括家属住宅区,有数以千计家庭要搬迁,离开居住了几十年的家属楼……真正说是要建桥,是在2007年4月,新闻媒体正式披露,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已经到家属楼量房子了……“工厂这回可没了!”“家往哪儿搬呢?”真不知道在多少人的心中,引发了颇多感慨!

——随着改革的深入,工厂要减员,一部分职工下岗了。“咱赶上这一步了,下吧……”

……在以往,有的职工因为无故旷工或小拿小摸被开除了,无话可说,那是违犯了厂规。到后来,是“压锭限产”“减员增效”,愣是要裁人,还美其名曰“优化给合”。本来,随着市场的开放,有条件“下海”的,或办“停薪留职”或干脆什么也不要就走人了,剩下的都是坚守岗位的了,也都够“优”的了,还要减员,其实就是裁人,大势所趋,党员、劳模带头自觉“优化”下岗了,特别是那些中年职工,不情愿地汇入了再就业人流,在万头攒动的招聘市场上,论学历,比不上大学生,论体力,比不上农民工,一次次的心灰意冷。回到家里,还得面对“上有老下有小”,只好一个人偷偷叹气、落泪……无奈,女的去做钟点工,男的去蹬三轮,还得躲着执法者和熟人……

——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拿了几百元退休了。“现在都这样,谁让咱是国企的了……”

……在那些退休职工中,大多是在本岗位上有专长的技师,在工友和徒弟心目中德高望重。干了一辈子,几拿了几百元的退休工资。还有那些五六十年代的大学毕业生,当年是“一理工二农医”,学工程、搞技术的,毕业时服从国家分配,到了工厂。特别是国企大厂的工程技术人员和管理干部,有的有机会到市局、省厅甚至是国家部委,就是不愿意去,舍不得放弃自己的专业,在毛织厂一干就是一辈子,心里满踏实的,可到退休时“傻眼”了,也是几百块钱,和那些在机关或事业单位退休同学没法比……有个校友聚会之类的活动,都不好意思参加……

——工厂已经不景气了,可还没“黄”,还得有一批中年干部和工人坚守岗位,看守着国有资产,管理退休职工,这些人每个月只开四五百元。他们的孩子大都是上高中、考大学,孩子考上大学了,脸上高兴,心里好苦,每年上万元的学费和生活费,真不知道如何筹措……

……

当我们看到那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当感慨它的巍峨壮观时,你是否意识到了所以如此是因为它有坚固的地基;当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国家在现代世界中快速发展时,你是否意识到了所以如此是有了国有企业曾经做出过的贡献!

我们的国企职工,在我国划时代的改革中,是有贡献的,他们的以牺牲个人利益为代价,默默承受着心理和生活上的重压,不能渲泄,不去抱怨……

哈尔滨毛织厂,一次又一次被改革的浪潮冲击着。限产了,减员了,停产了,设备 卖了,办公楼扒了,厂区变批发市场了……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们,时不时的还会回来,看一眼那些厂房,了却对昔日繁荣兴旺的怀念。如今,要在这里建过江大桥,工厂要彻底没了。于是,人们的怀念更为深沉。

作为国企人,他们还留恋什么时候呢?

——他们留恋国企特有的作风。

历史已经证明,依靠大机器生产的产业工人,最具有纪律性。国企职工特有的素质,是由“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严明的纪律”形成的。从小到劳动纪律,到生产工艺流程,都是自觉遵守的,而且习以为常。只要上班铃声一响,喧闹的厂区会立刻安静下来,只有运送原料或成品的电瓶车来往。毛织厂是三班倒生产,白班是早7:30到午后4:30,中班是午后4:30到半夜12:30,夜班是半夜12:30到早上7:30。三班倒的工人和跟班参加劳动的干部,按时上班、交接班是雷打不动的。在当时,没有出租车、小巴、联运之类的,只有公交车,而且运行状况也不好。那些坐不上工厂通勤车的散居户,为了按时上班,深更半夜里,父亲送女儿、丈夫送妻子靠自行车上班的不在少数。特别是在暴雨或风雪天,有的女工抱着孩子步行一两个小时的,也不稀奇。为了什么——要按时上班。

在如今的市场上,买什么东西都担心是伪劣假冒的。就连经手的百元大钞也怕是假币……四五十岁以上的哈尔滨人都有个印象,买“哈毛”产品,只要相中了花色,质量不用担心,毯子一条保一条、呢料一米保一米。难道是毛纺织品天生就没毛病?并非如此。而是工厂有严密的工艺纪律和质量保证体系。从原料进厂,经过纺纱、织布、染色、整理,最后到成品包装,每道工序,每个车间都有质量检查员,步步跟踪,笔笔有据,有疵点、不合格的半成品休想溜到下工序。想偷工减料、修改工艺,“谁也不好使”,质量检查科那一关谁也过不去!

在人们晨练常去的松花江畔或晚饭后“百步走”的街心花园,人们少不了三三两两在闲聊,时常听到一些老年人针对时弊时的感叹——“看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事!”这十有八九是国企退休的。“我们那时候”,那个时候,是些什么样的人?是老实人,“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老实,是作人的标准,是工作的标准,是自己在约束自己。那个时候,没有打卡机、摄像头、监控录像,有的是人格、品德,有的是责任、义务。时代发展,用现代化手段,用高科技设施来管理人是可以的,也是必要的。但是,老实人不应该越来越少!

——那些满街涂鸦、制作假证书的屡打不绝,为什么?因为那些假证书在有权势的人手里好使,可以提干、晋级。造假者根本不想从诚实的老百姓手里挣钱,于是,打也打不绝……

——伪劣假冒产品的出现,大概是市场经济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的,也是要经历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过,现在好些假货,包括那些危及人们健康和生命的假药、假洒,还是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而我们的管理者、执法者,却乐此不疲的当“事后诸葛亮”,真是“民不举官不纠”,甚至于有时是死了人了,那么些穿制服的人煞有介事地出场了……

——老百姓深恶痛绝的黑网吧、黑歌厅,或是在闹市区,或是在居民区,有的发展成了一条街,严重地危害青少年,败坏社会风气,也是“按下葫芦起来瓢”。这还真得感谢那些有责任感和良心的媒体记者,他们冒着风险暗访,一曝光才能打击一下,还成就了执法者的“政绩”……

——据报载,某一省在前后两个月就发生多起矿难,死了近百人,而那里的省长、市长还层层开会,大讲安全生产。看来,死多少人他们的还照样是“公仆”,真不知他们的还要开多少这样的会……

——这样的例子也不少,昨天还在省、市大会上大谈廉政建设的高官,第二天就“双规”了。那些腐败高官,都是衣食无忧,大权在握的人,还缺什么?说党性,论干部职责高抬了他们,就连起码的做人的底线都不具备。用老百姓的话说,做个老实人都不会……

……

国企人留恋的,首要的是企业精神。这就是大庆人归纳出来的”三老四严四个一样”:

三老四严四个一样:“三老”——当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四严”——严格的要求,严密的组织,严肃的态度,严明的纪律。
“四个一样”——黑夜和白天干工作一个样;坏天气和好天气干工作一样;领导不在场和领导在场干工作一个样;没人检查和有人检查干工作一个样。

依笔者所见,这‘三老四严四个一样’,应该重提,而且要推广到全社会,因为它适合于我们的党员、我们的干部,各行各业都能这样,只能有利于贯彻“科学发展观”和建设“和谐社会”。

当然,哈尔滨毛织厂职工所留恋的,还有多年积累起来的全套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还自己的企业文化,还有人性化的生活福利体系……

秋枫红叶

我还没有学会写个人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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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厂叫“哈毛”

宽阔而壮观的松浦大桥,从哈尔滨市道外区靖宇二十道街的江畔,飞架松花江之上,直达江北。当我从南引桥走向主桥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起在这引桥下,有一家我曾经工作过多年的大型国有企业,以生产“卧虎”毛毯而驰名中外的哈尔滨毛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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