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是一座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而逐渐形成的移民城市。
自十九世纪初叶开始,哈尔滨除了几十万来自山东河北的筑路工人大军,就是大批蜂拥而至的欧州移民,其中以俄国人居多。他们把欧洲几个世纪的文化积淀汇集到哈尔滨,与哈尔滨的齐鲁燕赵古老文化内涵碰撞融合,形成了哈尔滨这座城市一种特殊的人文气质。所以,哈尔滨这座被誉为“东方莫斯科”和“东方小巴黎”的美丽城市,他所具有的特质是其他中外城市所无与伦比的。
哈尔滨的冰雪文化和冬泳活动,就是这种哈尔滨特质潜移默化衍生出来的表现形式。
由于东正教是俄罗斯的国教,哈尔滨的俄桥大多数人是东正教徒。毎年的一月十九日是基督教的主显节 ,也就是耶稣降生后在约旦河受洗的日子,这一天神要降福所有的江河湖水。所以,每年的这一天,东正教徒都要举行隆重的宗教仪式,把这一天称作洗礼节。
就是现在,欧洲几乎所有国家,特别是俄罗斯全国都在这一天在水面上凿冰为池,教徒们称为约旦河,然后冒着严冬的酷寒赤身跳进冰池浸洗。教徒们认为,在严酷的环境中虐待惩罚自己向主表现真诚,借此洗掉受洗者的原罪和本罪,并得到神的恩赐。
我依稀记得哈尔滨出现冬泳活动是在八几年,因为当时有媒体曝光,时至今日已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今年冬天看到电视台关于冬泳的报道,还看到冬泳队伍中竟有一位九十多岁的老人。记得去年的电视台节目中,曾经出现过许多俄罗斯的冬泳人群。
我是土生土长的哈尔滨人,在松花江畔的友谊路度过了我的青少年时代。至今我还保留着一篇1962年经历主显节洗礼活动的日记。
当时,道里区工部街与经纬十一道街交口,有一座东正教堂,规模不大,是一栋平房。据说该教堂是二十世纪初,沙俄修建中东铁路时,附近的车辆厂的工人修建的,主要是为了祈祷和作礼拜方便。教堂平时总是遮着很厚的窗帘,从缝隙往里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这就更增加了它的神秘。每当经过此地时,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怖感。
1962年1月19日,小教堂的钟声悦耳,有节奏的响起来。身穿盛装的教徒们走出来,有穿黑衣的、还有着装五彩斑斓的,也不知谁是主教,谁是牧师。他们高举着五颜六色的旗帜和圣母、基督像,圣像是用木棍连接起来扛在肩上。他们四、五个人一行排着队,缓缓地向江边行进。并且边走边唱,不知是念经,还是唱赞美诗。
我跟着队伍走到江边才发现,江中已开凿了一个长方形的大池子。其间凿洞引进江水,水深到人腰部。池边冰上矗立着一个冰十字架,通体雕满花纹,宛如一件玉石艺术品。其顶端雕刻的几只小鸟,活灵活现,仿佛随时都会飞起来,周边的雪上堆满了松枝。透明的冰雕、青翠的松枝,在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松花江上相互掩映,使人俨然进入水晶宫一般,深深地陶醉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庄严肃穆的宗教气氛,使这些教徒不苟言笑,凡是到场的人都默默祈祷。然后脱掉衣服,男人只穿短裤,女人则穿短裤和衬衣,。他们走到水里,蹲下,将头和全身都浸到水里。有身体强壮者,能做多次下蹲动作,甚至在池中游泳;身体瘦弱者,刚刚走进水池里就忍受不住,赶紧走上来。一般下水者都有亲友在池边接应,下水前都喝上几口酒,上来时赶紧擦干裹上棉衣。有钱人有带棚的马车(相当于现在的出租车)在池边等候,而大多数人都是在毫无遮挡寒风凛冽的江上,完成这一系列活动的。仪式在赞美诗的合唱声中结束了,最后每人打一桶池中的水带回家去。
我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正是数九寒天。那时候的哈尔滨,气温要比现在低很多。松花江上漫天大雪,寒风呜呜作响,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隐隐作痛,真是朔风刺骨,令人疼痛难耐。我当时穿着厚厚的棉猴儿(连着帽子的后棉衣),还冻的瑟瑟发抖。由于当时尚不知晓洗礼节的精神,所以实在不能理解这些俄国的东正教徒,如此勇敢顽强的精神是出于意志,还是宗教信仰?
不过现在,每当我回想起当年亲历的洗礼节过程,就隐隐约约联想起圣经里的一种思想,人类在上帝面前都是有罪的,所以恍然大悟,东正教徒们的洗礼节,可能是每年一次身体力行,经受磨难,向基督耶稣忏悔,洗涤他们的罪过罢!
不过,尽管五十年过去,每年一度的哈尔滨冰雪节的冰雕,还是使我联想起当年洗礼节现场,那冰雕的教堂模型和巨大十字架,以及十字架周边的冰雕装饰品……
李忠义
201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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