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近六个小时的辗转颠簸,终于在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传说中有“毛子坟”的所在地昂昂溪。简单地吃了点齐市烧烤,我们又冒着午后的烈日去寻找“毛子坟”,在当地人的指引下,我们很快便穿过昂昂溪市区,沿着昂昂溪泄洪区堤坝,颇费周折地找到了墓碑所在的位置。
按着一位骑行者指点的位置,我们离开汽车,走上嫩江堤坝的草丛里,地面散落着一些骨头,为了不使同行者产生恐惧心理,我谎说是牛的骨头。其实这里过去是俄罗斯人墓地,很难区别地面上的遗骨,为动物?还是来自人类?
墓碑位于昂昂溪胜河村边缘,嫩江南岸泄洪区堤坝上,一块残缺的墓碑,隐藏在树林荒草中,不是特意寻找很难发现它。地表墓室荡然无存,墓碑前面是隆起的土丘,下面是否还有墓室不得而知?来到墓碑下,我心里默默祷告:“没有归宿的灵魂也渴望被爱,无论地下埋葬的是何人?做过何事?我只是出于人道主义,想知道你是谁?也好使你们魂归故乡。荒草掩盖了墓碑,为了使我能全部拍下墓碑,同行者跳跳用手薅掉了墓碑前面的荒草。
该墓碑白色大理石雕成,形制成长方体,高约1.5米,按上下分为三部分,基础和顶部雕刻成环状连续的拱形穹顶型花纹,中部是墓碑主体,一块镶嵌入墓碑主体的灰色理石,用一种极似俄文 的文字记载了墓志铭,铭文字迹清晰可见,应该雕刻着埋葬者的姓名和死亡年月,正上方中间有一个十厘米见方的窟窿,此处应镶嵌亡者相片,随着岁月的流逝,相片早已不翼而飞。当我靠近墓碑之时,仔细观看,发觉除了几个字母像俄文外,其它很像波兰文。面对未知的文字,我只能辨认出亡者入葬时间“1921年2月19日”。
最使我惊奇的是,在中国黑龙江地区俄罗斯人墓碑大多雕刻东正教十字架“ ”,或者犹太人的大卫星(即六芒星,又名所罗门封印)“ ”,而此墓碑“S. P.”,典型的拉丁十字架(纵长横短),可以断定为此墓主人非东正教徒,也不是犹太教徒,应为俄罗斯基督教徒或者天主教徒。一般俄罗斯人在墓碑的顶面雕刻有十字架或者其它装饰物,而此墓碑顶面有个凹陷的圆形浅坑,根据它的深度、大小,揣测为墓碑顶面耸立的是十字架。
司机兼本次考察队副队长解放军开玩笑地说,要拿铁锹挖墓碑下面,看看能不能找到金子或者其它陪葬物。我表示反对,尽管这个遗弃的俄罗斯人墓地,本身是殖民色彩的产物,政府对于他们的存在没有什么说法,也没有保护规定。但是,人的灵魂无罪,不管墓碑下面的人当年在中国干过什么?现在他们已经被自己的祖国和亲人遗弃在遥远的地方,似乎上帝都遗忘了他们,我们还是不去惊扰他们吧!
据询问当地老乡,他们对于泄洪堤坝上的墓碑,仅仅知道位置所在。至于建于何时?墓主人为何人?大家也不知道,但是他们都说此地过去有“毛子屯”,有很多“毛子坟”,后来都被铲平了。
至于,此墓碑得以幸运地保留下来的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历史往往非常有趣,整个中东铁路沿线目前仅仅发现两座“毛子坟”,它们都在嫩江岸边:一座在富拉尔基;一座在昂昂溪,他们两个隔江相望。富拉尔基的“毛子坟”,经过我多次考证,已经破解了墓主人身份和入葬时间,解开了困惑富拉尔基近代史学研究几十年的谜团。而对昂昂溪俄罗斯基督教(或者天主教)墓碑,我将要在近期拨开迷雾!
在我忙于找出答案的时候,同行者柳如烟女士非常热心地通过熟悉俄文的朋友辨认得知,此墓志铭不是俄文,是乌克兰文,大概内容:是一个30岁的人,天主教徒,性别不详,死于1921年2月19日,姓氏只能看出他(她)父亲的姓氏。
东欧大平原第聂伯河畔乌克兰民族是古罗斯族的分系。
1654年,乌克兰备受波兰侵略,在亡国的危机时刻,他们做出了与莫斯科公国“统一”的决定。
19世纪时期。沙俄在乌克兰全面推行俄罗斯化政策,强制乌克兰人抛弃自己的母语和乌克兰文化传统。乌克兰长期时间里只是一个地理和民族的概念而已,乌克兰人成为一个丧失了自己国家的民族。直到1917年俄国十月社会主义革命,乌克兰在长达263年间,一直受沙皇俄国的统治,其政治、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也与俄国融为一体。
由于乌克兰语和俄语一样都是源自古代的斯拉夫语,东正教也是两个民族多数人的共同信仰。在十九世纪中后期,俄罗斯在文化语言逐步放开了对乌克兰的严格控制,并开办了乌克兰语学校,并大量选拔乌克兰人进入国家的上层机构从事相关领域的工作。俄罗斯帝国到处扩张,成长为欧洲乃至世界性大国,作为参与者的乌克兰人倍感自豪,逐步认同自己是俄罗斯人了。
中俄签订修筑中东铁路条约以后,作为俄罗斯帝国主体民族之一的乌克兰人也随着中东铁路来到中国东北。十月革命时期,乌克兰地区成为新兴的苏俄政府同西方干涉军,国内白卫军反复争夺的地区;乌克兰是俄罗斯富饶的农业区,地主和富农较多。持续的战争破坏以及苏俄实行的土地政策,致使一部分乌克兰人对苏俄产生不理解,他们纷纷逃亡国外,这一时期沿着中东铁路来华的乌克兰人为数众多。
基于历史的原因,乌克兰人当中有一部分人信仰天主教,目前在哈尔滨还保留了一座乌克兰东仪天主教堂,这说明当年在黑龙江有很多信仰天主教的乌克兰人。
昂昂溪这座遗弃的墓碑,下葬者是信仰天主教的欧洲人无疑。若墓碑铭文是乌克兰文,而非俄罗斯文,这折射出乌克兰人一直坚韧地维系自己的文化特色,一直在寻求民族的自身独立!1990年亡国四百年的乌克兰人终于赢得独立,可惜2014年他们又一头栽入战乱中,他们同宗的俄罗斯有开始频频窥视他们。
正当我为解开此事沾沾自喜之时,一位哈尔滨建筑学者说,她认识的朋友在乌克兰基铺留过学,非常肯定的说墓碑上的文字,既不是俄语,也不是乌克兰语,至于是什么文字她也不清楚。朋友说会在哈尔滨寻找其他人来解答。
一连几天哈尔滨方面并没有来消息,我悬入了迷惑之中。拨开历史谜团的心情,迫使我不能等待,我连续查询了当年沙俄体系里最有可能来中国的几个大民族波兰、芬兰和爱沙尼亚等国文字,结果我感觉波兰文字最像。在此时同行者柳如烟知道我研究的辛苦,想给我分担些工作。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我请她去找一些乌克兰语、波兰语和捷克语QQ群,向他们咨询一下。
晚间我上网时,发现柳如烟已经得到了一些回答,她说没有权威翻译,有个人的说法靠点谱,墓碑上的文字是用英语音标的方式音译书写的俄文。那么翻译过来,墓碑上的内容:卡滋米叶尓兹· 皮叶尓斯可叶西兹, 应该是父亲的名字,他的名字叫卡齐米,男性天主教徒,死于1921年2月19日。
对于这个翻译法我持怀疑态度,谁会在墓碑这么庄严的事情上,用英语音标的方式音译书写的俄文,这个说法,估计也是现代年轻人自己想的,二十世纪20年代也不留行英语音标的方式音译书写的俄文呀?
最后波兰语群终于把墓碑文字翻译出来,内容和用英语音标的方式音译书写的俄文说法一致。但是他们肯定是波兰文字。墓志铭文上(波兰文)的内容: 天主教徒 ,卡齐米日·皮耶尓什科耶西兹,男性,死于1921年2月19日,享年30岁。
为了确定此人的天主教身份,柳如烟又去了天主教QQ群,群内正在祷告,她焦急的等待祷告结束。教友们对于提出的问题,纷纷帮忙解答 是天主教圣号,至于在墓碑上怎么使用不详。我又查找了一些资料,发现波兰前团结工会神师波比耶乌什科神父墓碑上面有 。1984年37岁的波比耶乌什科神父被波兰秘密警察杀死,2010-06-06他被梵蒂冈教会册封为真福。我和柳如烟开玩笑道,如果昂昂溪墓碑下面的人也是个大人物,我们这次考察就大发了,成果丰厚呀!最后经请教昂昂溪基督教堂刘牧师, 为“”简化版,原意为: Crux Sancti Patris Benedicti (圣父本尼迪克特十字架 )
波兰地处欧洲十字路口上,东面喝伏特加的俄罗斯人,西边喝啤酒的德国人,两个善战的民族,酒喝多了,总喜欢在一起掐架,可他们出门打架必须借道波兰。波兰又是个孤傲的国家,个性极强,对于谁路过都不含糊,都想在对方身上捞到好处。而国家实力不强,又不屈服于人,每次周围大哥们掐架,捎带着把她也一顿收拾。波兰又不善于处理国际事务,还愿意惹事生非,这出的和亚洲韩国很像。有两个大爷在家里掐架就够难过了,可还不算晚。北面素有“海盗之称”的瑞典王国;南面突然崛起的奥地利,也过来帮忙掐架。更要命的,在海外有不少殖民地的老牌帝国英法,总感觉自己才是欧洲霸主,你们几个瞎闹啥?掐架也不看我们的意思。还有一个不再亚洲好好过日子的奥斯曼土耳其,总幻想它以前在欧洲的地盘,你们掐起来了,我也上看能捞点啥。
掐过几次之后,大哥们烦了,一口同声,波兰这小玩样咋那各应人呢,总勾欠,害的咱们没事掐架,给他分了。结果,老大俄罗斯拿大头,二弟德国拿小头,剩下点猪毛、猪尾巴给三弟奥匈帝国。1795年1月3日,俄、奥签订第三次瓜分波兰的协定,10月24日,普鲁土也在协定上签署。根据该协定,波兰领土被全部瓜分。存在了800多年的波兰国家灭亡了。波兰人在俄罗斯帝国是个民族,而没有波兰国家。
1917年,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随后苏俄政府颁布法令,宣布废除沙俄与德国、奥匈帝国签订的关于瓜分波兰的一切条约,承认波兰人民享有“独立和统一的不可否认的权利”。1918年10、11月,奥匈帝国和德国趋于崩解。1918年11月,波兰恢复独立,重新建国。
1898年中东铁路修建后,作为俄罗斯帝国主体民族之一的波兰人纷纷来中国东北建设铁路。光绪二十四至二十九年(1898—1903年),来黑龙江的波兰人大部分是中东铁路招聘的工程技术人员。此后,一些波兰商人也纷踏而至,在哈尔滨开办工商企业。其中俄籍波兰人乌卢布列夫斯基啤酒厂(今哈尔滨啤酒厂的前身,中国第一家啤酒厂);波兰籍犹太人老巴夺兄弟开设老巴夺烟厂(哈尔滨卷烟厂前身);俄籍波兰人柴瓦德夫投资180万卢布,在阿什河畔修建了制糖厂(阿城糖厂前身),招聘了大批波兰侨民来糖厂工作。现在阿城糖厂还留存一些波兰风格的建筑。1928年波兰人出版的图书封面。
据资料记载,到1906年,东北三省的波兰侨民已有2万多人,其中大部分人在哈尔滨,最多时达到7000人左右。信奉天主教的波兰人请求波兰天主教会到哈尔滨建教堂。波兰教会于是派安托尼·马秋克神父到哈尔滨募集资金,1906年在南岗大直街上开始建造圣斯坦尼斯拉夫教堂,1907年一座哥特式的教堂竣工。1912年时,波兰人又在哈尔滨设立了一所男女合校的波兰中学。
1918年波兰独立后,侨居哈尔滨的波兰侨民逐年增加。十月革命后,中苏政府协议这条铁路上只许中苏公民工作。1920年和1924年先后有两批波兰人返回波兰。日本人占领东北后在1935年又遣返了大批波侨。二战爆发后,在哈尔滨等地的波兰人纷纷返回祖国抗击德国。此后,在黑龙江的波兰人人数逐渐减少。下图是一份满洲国时期的哈尔滨私立波兰中学校的毕业证,此人原籍:波兰生于横道河子,信仰天主教。
当年黑龙江省城齐齐哈尔附近的昂昂溪站,是叫“齐齐哈尔站”,也是中东铁路二等大站,居住数量众多的俄罗斯人、波兰人和犹太人,据说在现今昂昂溪胜和村也存在过数量相当可观的外籍墓地。目前发现的这座1920年的波兰人墓碑, 墓主人卡齐米日·皮耶尓什科耶西兹 为天主教本笃会(The Benedictine Order ),又译为本尼迪克派。
老巴夺兄弟恐怕不是波兰人,而是鞑靼人。
黑龙江的历史是一座边疆城市静默的回忆
对你有帮助很高兴,大家一起探讨。
谢谢看帖,我举例说波兰团结工会牧师的墓碑,不是为了证实昂昂溪墓碑和他的一样,是说明昂昂溪墓碑和他近似,有可能昂昂溪墓碑也是波兰人的,这是一个推理的过程。后面的符号“圣父本尼迪克特十字架’来自我请教天主教牧师并查找了一些资料。不是说波兰牧师墓碑符号就能证实昂昂溪墓碑也是“圣父本尼迪克特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