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妓院的兴起是有渊源的。1898年,俄国在我国东北修建中东铁路时,从关内和东北各地被拐骗的、被贩卖的、被逼无奈的、当然也有追求享受自愿下水的,不同年龄、不同服饰,缠着裹脚布的小脚女人,纷纷来到哈尔滨安营扎寨操起皮肉生意。这就是哈尔滨最早的妓院雏形。
哈尔滨早年的三大中国窑区主要集中在傅家甸(今道外区)的桃花巷(原在道外景阳街)、裤裆街、道外北七道街一带。1916年中东铁路建成后,滨江县(道外区)和警察厅发布命令,让全县各个妓馆都迁入四家子(原道外南十七道街)的“平康里”,统一颁发营业许可证书,进行规模经营管理。
(民国时期的道外桃花巷)
(民国时期的道外裤裆街)
(1933年,哈市地图上的道外南十七道街与兴业街交汇处的“会芳里”。)
1918年,“平康里”改名为“会芳里”,亦即当时道外最臭名昭著的妓院一条街。因其主建筑是一个圆圈形楼房,所以周围的老百姓俗称其为“圈里”或“圈楼”。“圈里”当时有四十多家妓院,这里的妓院以班、堂、院的称呼为最多,什么四喜班、九顺班、玉凤堂、天宝堂、迎春院、鸿春院、富春楼、天富堂等等高级妓院。可谓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道外傅家店“会芳里”)
之所以叫“圈里”,是因为它的建筑风格呈圈状分布。四周的中华巴洛克式二层小楼是妓院。中间分东、西、南、北门。中心地带有一座二层塔楼,塔楼的一层是一座能容纳100多人的聚会场所,二楼略高于周围的建筑。站在塔楼的二层可以遥控四周的妓院。“圈里”的卖淫活动常与赌博和吸毒(通常是抽鸦片烟)相伴而生。许多人赚了钱后,便整日泡在妓院里抽大烟、扎吗啡、和女人鬼混。据资料统计,1917年,除了“圈里”,哈尔滨其他地方还有数家妓院,如永安里(原在道外太古街)、永安楼(原道里新城大街)、英蓉楼(原道里西四道街)等处。滨江县全县人口约4万人,光妓女就有1900人,占全县人口总数的4%。
(“圈里”中心地带的二层塔楼)
大的妓院集中在南十七道街,西部在桃花巷、仁义巷、裤裆街、纯化街、五柳街、东原里一带。北市场东半部主要是“窑子”,北七道街路东大红墙院内是“荟芳里”分院。北三道街有“桃园里”,钱塘街有“老豆腐房”(下等妓院),那附近暗娼、“半掩子门”(俗称“破鞋”)、“野鸡”,随处可见。当时在傅家甸,妓女比小偷还多。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是啥稀罕事。亦有妓院叫“下处”的,如德风下处、江莺下处;也有妓院称彩云书馆、天桂书馆;还有的妓院叫荣宝堂、四世堂。
哈尔滨早年妓院的规模,可从一份当年哈尔滨发行量最大的官方报纸上看到端倪。据1917年《远东报》报道:“本埠道外各妓馆已达二千余家,在东三省中首屈一指。时下裤裆街又增修房屋四百余间,闻该房尚未报竣,而各娼窑之出租者争先恐后,均预纳房租,业已照价租出矣。”1921年至1922年,在道外荟芳里和华乐戏园子院内共建有61处妓院,其中道外南北市场、从富锦街正门进去的桃花巷的大观园、偏东进去是十八拐妓院、温香里、平康里和裤裆街、同发街一带的妓院及老豆腐房未在统计范围之内。
那时候,妓院是分区域和种族经营的,中国妓院主要分布在道外。俄国、日本、朝鲜等国开设的妓院,主要分布在马家沟和道里一带。道外妓院的院外有牌坊,晚上大红灯笼高高挂,营造的完全是中国式的氛围。马家沟和道里的妓院装饰得很“前卫”,夜晚霓虹闪烁,纯日式或欧式风格,很撩人。道里柳树街、一面街有日本妓院17家,变相日本妓院12家,日妓510人;朝鲜妓院10家、妓女240人;白俄妓院6家,道里中国三道街路南有俄国高级妓院两处,馆内有裸体跳舞和白俄男、女野戏性交表演。观看野戏每小时收伪币3元。
其实,俄国人开设的妓院也许比中国妓院更早一些,至少应该是同时出现的。而日本人开设的妓院要稍迟一些,但其大有后来者居上之势,到上个世纪30年代,就与俄国妓院和中国妓院“平分秋色”了。
俄国妓院的从业妓女初期主要来自俄国,接待一些本国或欧美的商人和军官、政客。到了1918年以后,逃亡到哈尔滨的白俄贵族生活每况愈下,一些白俄女人甚至少女无奈之中也操起皮肉生意。由于从业者多,妓女开始接待中国人。还有些妓女到酒吧、舞厅、夜总会去拉客。1945年哈尔滨光复时,哈尔滨仍有20多家俄国人开的妓院。
早期在日本妓院卖身的以日本来的妓女为主,主要集中在今道里区一面街、柳树街、地段街等地。日本妓院多以“料理店”、“置屋”为号,什么日进楼料理店、八千代料理店、藤吉料理店等。日本料理店在中东铁路修建之初,深受中东铁路局的特殊优待。特别是日本占领哈尔滨后,日本妓院特别受日伪当局的关照。妓院还组成三个专门行业会社,像哈尔滨料理店组合、哈尔滨割烹待合业组合、柳树街料理店组合。三个行会1939年时所辖65家妓院,拥有750名酌妇、艺妓(即妓女),并逐渐垄断了哈尔滨妓院市场。
这些所谓的日本料理店、置屋,形式上与中国、俄国的妓院不完全相同:嫖客在料理店吃饭喝酒时,如要“酌妇”陪伴可在料理店嫖宿。如要“艺妓”陪酒,她只能表演歌舞。嫖客多次陪酒后经艺妓同意也可以嫖宿,只是花费很高。
一些日本妓院除了操持皮肉生意外,还兼有特殊使命,它们也是日本特务机关的情报站。许多妓院的老板就是情报人员,他操纵的妓女,在对达官显贵服务的同时,还收集、套取有价值的情报;各国特务、间谍、政要,也在这里从事秘密活动。据伪满洲国史记载,伪满洲国国民勤劳部大臣于镜涛在一份材料中说:1931年“九一八”事变不久,日本关东军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潜入哈尔滨在道里区地段街日本人开的武藏野料理店,与日本驻哈尔滨总领事大桥忠一、哈尔滨特务机关长百武晴吉等人,同时任东省特别行政区长官的张景惠秘密会谈,就是在这次会谈中,张景惠公开投降日本。
(道外“荟芳里”旧影,图中右侧建筑很像现在七道街与靖宇街交汇处西侧的楼。)
哈尔滨的中国妓院分为4个等级,主要根据妓院的规模、内部设施、妓女的档次而定。不同档次的妓院收费标准也不同,档次高,收费自然也就高。一等妓院接待的主要对象是达官显贵、富商臣贾、豪门阔少、帮会首领之流。二等妓院主要接待公司职员、一般商人、一般军警宪特、浪荡公子等。三等、四等妓院主要接待烟鬼、赌棍、车夫、苦力等社会底层人员。
妓院有老板(女的称鸨母,男的称龟头),他们是妓女的压迫者和剥削者;还有大茶壶(跟班,也充打手)、账房、跑腿的伙计、厨师、梳头女等。开妓院的一般都有很深的社会背景,特别要与军警宪特和地痞流氓有很好的关系,有的妓院老板本人就是这样的人。哈尔滨当年的大恶霸姚锡九就在道外开设过多家妓院。妓女被卖进妓院,就成为老鸨赚钱的机器,毫无自由可言,稍有不慎,轻则被训斥辱骂,重则棍棒相加。有的老鸨对待妓女的酷刑达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据《青楼恨》一书记载,对不肯接客的妓女,老板就让大茶壶剥掉妓女的裤子,将头发茬子塞进妓女的阴道,再使劲揉搓,头发茬子粘在嫩肉上,洗不掉,捡不出来,奇痒难忍。妓女没办法,只好拼命接客为老板赚钱。还有的老板命人将猫塞进不听话的妓女的裤裆里,再用皮鞭打猫,猫疼痛难忍就用利爪在妓女下体乱蹬乱抓。妓女忍不住这种刑罚,只好屈服。对从小买来的女孩,到了年龄不接客当妓女,老板就让大茶壶将其绑在铺板上强行“开苞”。在桃花巷的下等窑子,妓女一般每天要接客七八个人。有的妓女怀孕5个月了,老板仍强迫接客。妓女从每天早晨8时一直做到夜里21时,这样老板还不肯罢休。妓女稍不如意,就会被老板罚跪木柈子,或用铁器打。
除老板的压榨、地痞流氓的欺凌之外,压在妓女身上还有两座大山,那就是警察局和税务局。据有关资料记载,各妓院每年需持买妓女的契约交警察厅查验,按买妓女的身价百分之一缴纳捐款。而这笔钱,妓院老板是不会支付的,最终还得由妓女来出。税务局根据妓女不同等级征收花捐。后来,税务局发现妓院故意瞒报妓女的实际年龄,或将一、二等的报成三、四等,就把妓女传到税务局逐个查验。有的老板为了省钱就暗中向税务人员行贿。
(伪满时期哈尔滨的妓院迎春院)
妓女在妓院的住房、火盆、炉子、立柜、衣裳箱、被褥、吃饭、灯花、薪炭、淋浴料,以及学习演出费,均由妓院负责。治疗费用、出条子车费、分娩费,妓女和妓院各付一半。非性病治疗费、私自外出损失费及逃跑搜寻费,由妓女自己支付。出条、开盘、住局(过夜),嫖客给的小费归妓女。如不满一年妓女转店,除返还前期支付费用外,还需交转店手续费。
嫖客逛高档妓院一进门就有人吆喝“见客了”,这叫“喊堂”。妓女听到喊堂了,便纷纷打扮得花枝招展,从各自的屋子里跑出来迎客,在嫖客跟前卖弄风情。如果是熟客,就直接点名到妓女的房间“开盘子”,但开盘期间不能与嫖客“偷活”(发生性关系)。一般妓院会派大茶壶、伙计在门外偷听。如果发现妓女偷活私藏钱,就会受到严罚。如果嫖客要“住局”,就得继续“开盘”子。有时,有的嫖客几天甚至几个月花钱包一个妓女。除此之外,还有的嫖客在妓院里招待狐朋狗友,由妓女陪喝,这叫吃“花酒”。如果哪位嫖客要让妓女“出堂差”(到妓院外边看戏或吃饭),妓院就派大茶壶护送,实为跟踪,以防止嫖客与妓女私逃。
进入妓院卖淫的妓女大约有以下几种情况:一种是被卖到妓院当妓女。即由人贩子和亲属与妓院商定价格签下卖身合同,由妓院一次性付给出卖方一笔钱。妓女在妓院期间所有花费均由妓院负担,所有收入也会归妓院所有;未成年者由妓院养大,到了年龄才“开苞”接客。这种形式对妓女约束很大。等妓女到了一定年龄,老鸨就会把她转卖给低档妓院,直到将妓女榨到人老珠黄为止;还有一种是“卖大炕”。即妓女在街上拉到客以后,领着嫖客到妓院,完事后,给妓院一点分成。这种妓女相对自由,不受妓院约束。另外一种就是妓女与妓院签合同,先由妓院借给妓女一部分钱,交到家里。妓女在妓院卖身所得收入与妓院分成。这种合同要在警察局备案的。
(座落在桃花巷里的妓院“大观园”)
伪满时期,为控制卖淫业,政府专门成立管理机构。由于伪政权的支持,全市妓女的人数一度增加到4000多人。1937年前后,日本侵略者在牡丹江、北安、齐齐哈尔等地搞扩张,从关内招募大批独身男子,哈埠许多妓女也跟到那里操皮肉生意。至1938年,哈市有妓女3461名,其中雏妓占21%。绝大多数的妓女聚居在二三等的荟芳里、大观园、桃花里、艳春里、福安里等妓院内卖淫。这些妓女穿着入时,浓妆艳抹,珠环翠绕,依门卖笑,过着任人侮辱蹂躏的生活。年纪在四五十岁的妓女,多在四五等级的八杂市和老豆腐房妓院内卖淫,她们生活困苦,患性病率很高。1935年,哈尔滨市傅家甸诊所(哈尔滨妓女健康诊所),对傅家甸妓女进行首次梅毒检查,实际参检的839名妓女中,患梅毒、淋病等性病的妓女就有446人,占53%。1938年《哈尔滨市年鉴》记载,花柳病患者达14521人。那会儿,街上到处挂着“专治花柳病”的招牌,但没听说有治好的。
1945年8月,苏联红军进驻哈市后曾发布解散妓院的布告,在道里从事卖淫活动的白俄、日本和朝鲜妓女大多闻风而逃。道外的妓女一部分去往外地,一部分住在“下处”沦为暗娼,找个徒有虚名的丈夫,报上户口重操旧业。少数妓女转行当舞女或女招待,继续以卖淫为生。1947年10月,哈尔滨特别市登记在册的妓女有924人。政府把已登记的妓女暂时安置在艳春里89名,长春里95名,富春里60名,荟芳里109名,春芳里73名,怀春里32名,第一分会(妓院)200名,第二分会(妓院)266名。1947年冬天,我党组织工作队,只用一夜时间,一举查封了市内所有的妓院。大批妓女被集中起来,进行学习教育和“驱梅”(医治性病)工作。病好的“毕业”可以回家、投亲靠友。对无家可归的人,由政府安排工作,可以结婚安家。许多被救妇女,无不痛哭流涕,感谢共产党的恩情,决心重新做人。
(“大观园”里的妓女)
对妓院这一旧社会沉渣,人民政府不能坐视它溃烂流脓。1948年,全市登记入册的妓女仅存924人。政府全面取缔了妓院,1月18日成立妓女自救会,领导妓女参加自救会的学习和生活管理,并创造安置妓女参加生产劳动的条件。对280名长期骑在妓女头上胡作非为、敲骨吸髓的老鸨、大茶壶被判刑或送往教养院改造,娼妓的活动有所收敛。1949年4月,市民政局将年龄在40岁以下,没有吸毒嗜好、没有直系亲属和没有原配丈夫的妓女,送到金矿、煤矿参加生产劳动,并鼓励她们与矿工自愿结婚。对其中有依靠的100余人遣送回家。无家可归的77人,送往游民教养院收容,改造思想。
1949年4月20日晚8时许,哈埠取缔和解救道外妓女的行动秘密展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荟芳里、富春里、怀春里、北七道街、北市场、大观园等11处妓院。到21日3时许,本次行动共解救妓女718名。其中,佳木斯地区兴山金矿354人,外带4个小孩;牡丹江地区八面通金矿149人,外带4个小孩;有215名老弱病残妓女分别被送往教养院或遣送回乡。妓女带不走的贵重物资和生活用品像小山似的堆积在妓院院内。妓女存放的款物均由政府妥为保管处理。1949年4月21日,《哈尔滨日报》报道了题为《北傅家区500名妓女参加生产》的新闻消息。我市还向北京、沈阳、长春等城市全面介绍了取缔妓院、解放妓女的经验。各界一致认为,哈尔滨通过取缔妓院、解放妓女,对净化城市、移风易俗、维护城市治安秩序,起到了重要作用。
注:本文文字内容摘选自哈尔滨新闻网-《1949年哈埠解救718名妓女》、《老道外沧桑堪追忆》、《妓院“繁荣娼盛”一时最终被彻底取缔》、《哈尔滨早期烟花柳巷的色情业发展历史揭秘》。
感谢博主,让我对哈尔滨有这么全面的了解。有机会得去见识一下这座有历史的城市 。
博主您好,请问这篇文章的内容参照的史料书有哪些?我想了解一些更多关于妓院与女性生存的内容,非常感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