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文军,黑龙江籍,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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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5月,老友宋魁在朋友圈中上传了一条微信:黑龙江省政府决定将“爱辉”镇的名称恢复为“瑷珲”镇。看似不起眼的一条消息,促使我几个月后踏上了前往瑷珲的旅程。
瑷珲,黑龙江边一个寂静的小镇,人口不过10万多一点点,在地图上甚至找不到它的影子,但在中国近代史上,它却是一个国人尽知的地方,因为中国第一个对外不平等条约就是在这里签订的。
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英法联军攻占广州,继而北上,进犯天津,威胁北京。一向觊觎中国领土的沙俄认为机会来了,一番密谋策划后,1858年5月,一支由东西伯利亚总督尼古拉•穆拉维约夫率领的哥萨克部队,在两艘炮舰护送下,沿刚刚解冻的黑龙江顺流而下,来到瑷珲城。
穆拉维约夫对黑龙江将军奕山说,他此行的目的是“助华防英”,为双方利益,应废止此前签订的《尼布楚条约》,沿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划界。奕山起初不买“老毛子”的账,但俄国大兵不是吃素的,夜黑人静之时,一通“鸣枪放炮”,奕山被镇住了,最终在穆拉维约夫事先起草好的条约上签了字。据后来一位喝高了的俄兵说,他们那天晚上放的是空炮,纯粹就是为了吓唬吓唬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清兵。
《瑷珲条约》规定,将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60万平方公里土地割让给俄国,将乌苏里江以东,包括海参崴和库页岛在内的黑龙江下游以南40万平方公里土地划为中俄共管。两年后签订的中俄《北京条约》承认了《瑷珲条约》的效力,同时又将中俄共管的那部分土地明确划给了俄国。
两份条约的签订,不仅使沙俄攫取了中国大片领土,更重要的是,打开了通往太平洋的通道。而中国在割地的同时,也失去了通往日本海的出海口,白山黑水,支离破碎。
黑龙江,静静流淌,江那边儿就是昔日的海兰泡
在瑷珲历史陈列馆,我看到两幅真人大小的复原场景,一幅是在签订《尼布楚条约》,一幅是在签订《瑷珲条约》。前者场景中,中俄双方签字代表面视而立,平等相待,看不出高下;而在后者的场景中,俄方代表站在谈判桌前,看着中方代表坐在那里签字,一幅咄咄逼人的架势。
穆拉维约夫是一名职业军人,也是一名冒险家。他在任东西伯利亚总督期间,不遗余力地进行领土扩张活动,他释放了在尼布楚服役的矿工,让他们从事黑龙江两岸荒芜土地的开发,并建立了一支骁勇善战的巡边骑兵部队,为沙俄在远东地区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在这个过程中,恐吓、驱赶、杀戮、掠夺和侵占等种种不光彩行为与他们如影相伴,黑龙江两岸的土著居民视他们为“恶魔”,拿他们的名字吓唬小孩。他的团队成员中,饿死、冻死、病死者不计其数,据说他们在粮食断绝时,曾发生过吃人现象。
亚历山大二世为表彰穆拉维约夫的功劳,封其为“阿穆尔斯基伯爵”,并在远东哈巴罗夫斯克(伯力)等地为他竖立了巨大的雕像。如今,在俄罗斯最大面值的5000卢布纸币上,印有他的形象,在俄罗斯人眼中,他是“最值钱的人”。
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内有一座富丽堂皇的东正教堂,门前一侧,一面俄罗斯三色旗随风飘扬,导游指着旗杆旁的一尊雕像说,那个人就是穆拉维约夫,俄罗斯的“民族英雄”。雕像中的穆拉维约夫腰跨佩剑,手拿地图,在神父的指引下,虎视眈眈望着远方。一名中国游客带着小孩在雕像前合影留念,她们也许不知道,背后的这位“大鼻子”就是侵占中国领土的罪魁祸首。
从旅行攻略中得知,《瑷珲条约》文本存放在阿穆尔州地志博物馆。该博物馆位于布拉戈维申斯克市列宁大街165号,是一座漂亮的欧式建筑,房前树木繁盛,浓荫密布。馆内藏品丰富,展示全面,女讲解员带我们楼下楼上迅速转了一圈,我发现,她对布拉戈维申斯克城市的由来介绍语焉不详,问及《瑷珲条约》文本的下落,她不耐烦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我是在多嘴,说不在参观和讲解范围内。个中原因不言自明,戳到痛处、点到软肋了。不用说,这位“玛达姆”不欢迎我这种刨根问底的人。
布拉戈维申斯克位于黑龙江左岸,精奇里江(结雅河)在此汇入黑龙江,历史上为中国北方鄂伦春和达斡尔人居住地,它有一个好听的中国名字:海兰泡。清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清政府为对付沙俄军队的频频入侵,在海兰泡修筑城池,任命抗俄名将萨布素为首任黑龙江将军,相当于现在的省长兼省军区司令。萨布素将他的城堡命名为瑷珲,因城外有一条名叫瑷珲的小河流过,在满语里,“瑷珲”的意思是水貂。
由于嫌过江联系不便,两年后,黑龙江将军府移往江右岸,地址就是我们今天来到的瑷珲古城。由此说来,海兰泡曾是黑龙江最早的省会,瑷珲是黑龙江的第二个省会。
作为两次雅克萨战役的大本营,瑷珲曾是黑龙江沿岸最大最繁华的城镇。俄国人马克在《黑龙江游记》中对瑷珲新城有过这样的描述:“走出要塞大门,一条长且宽的大街展现在眼前,这条街与河岸平行伸展着,大街两旁有许多小巷和街道,几乎每栋房子临街的一面都是店铺,每个店铺都写有花花绿绿的汉文和满文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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