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药王谷
人人都有探秘心理,但秘境不是随处都有,有时候即使发现了,觉得也不过平平而已。然而,在藏南,我们却遇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秘境,说它与众不同,是因为它位于中印边境的密林深处,它,就是林芝米林县的南伊沟。
南伊沟有“藏地药王谷”之称,沟谷植被茂密,植物种类有上千种,传说藏药鼻祖宇妥·云丹贡布曾在此采药炼丹,行医授徒,这里遂成为神秘藏医药文化的一个重要发源地。
宇妥·云丹贡布公元8世纪出生在藏南的一个御医世家,自幼随父习医,勤奋好学,多次赴天竺、尼泊尔和内陆,遍访名医,搜集民间验方。45岁时开始著书立说,花费10年心血,最终撰成名传千古的藏医学巨著《四部医典》。在藏人心目中,宇妥·云丹贡布就是他们的“医圣”,相当于汉族的张仲景,而《四部医典》则相当于汉族的《黄帝内经》。
南伊沟之所以能够成为药材植物的重要产地,和藏南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有关。喜马拉雅山自西向东延展到此,突然向北翘起,与舒伯拉岭形成一个喇叭形的通道,来自印度洋的暖湿气流由此长驱直入,给藏南带来了充沛的雨水和湿润的气候。这里是西藏地区唯一能够种植水稻的地方,堪称“西藏江南”。
在沟谷内行走,可见树上挂着丝丝缕缕的胡须,在微风的吹拂下,飘飘摇摇,那就是松萝。松萝从青冈树和松树上汲取营养,等到树的全部养分被吸完,树木便干枯而死,松茸便生长在倒木下面。松萝对环境的要求极高,空气中只要有一点污染便不能存活,目前全世界都不能人工培植。因此,松萝又是环境的检测器,有松萝的地方,就表明这里有极好的生态环境。每年7月雨季过后,当松茸一个个从地下冒出头来,发出浓郁的香味,村民们便纷纷背上箩筐,走出家门,上山采摘这天赐的“林下珍馐”。
松茸主要生长在寒温带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山林地,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天然药用和食用菌类,具有抗癌之功效。据说1945年8月日本广岛遭受原子弹袭击后,唯一存活下来的多细胞微生物只有松茸,因而日本人将其视为“神菌”。在林芝,普通的松茸收购价大约为100元一斤,而到了日本就要上千元一斤。我在林芝县城品尝过石锅鸡,里面的松茸吃起来味道浓香,口感如鲍鱼,润滑爽口。
南伊沟沟谷幽长,南伊河蜿蜒曲折,从中穿过,沿着曲曲弯弯的木栈道向沟谷深处走去,两侧林木参天,淡黄色的松萝从高大的树杈枝丫间垂下。那些浅绿发白、在微风中摇曳的松萝似乎是在向人们示意,不要匆匆而过,因为下面藏有宝贝。
越往里走,绿色越多,空气越清新,林间草木繁茂,草地上开着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发出阵阵幽香,忍不住让人多呆一会,大口呼吸,尽情呼吸,享受一下这难得的森林氧吧。
沟谷的尽头,是一片天然的高山牧场,四周群山环抱,云雾缭绕,山林若隐若现,草地上,几匹马儿在悠闲地吃草,一片“天边牧场”景色,如果没有眼前那一杆杆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经幡,真的很难想象,这是在海拔3000多米的青藏高原上。
密林深处的珞巴人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一幢幢紫红色屋顶的木屋掩映其间,自然美景中多了一丝人文气息,住在木屋里的居民就是我国人口最少的民族——珞巴族。
“珞巴”是藏人对他们的称呼,意为“南方人”,因为这些人主要生活在藏南地区。珞巴人的风俗习惯与藏人不同,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没有文字,以畜牧狩猎为生,喜欢吃鼠肉和烤鱼。珞巴男人外出打猎时身跨长刀,背负弓箭,身着皮毛猎装,头戴兽皮帽。女人平时身穿圆领窄袖短衫,下身着紧身筒裙,小腿扎裹布。无论男女,腰部和颈部都挂着厚重的饰物。可以想象,珞巴人出门前要花费很长时间装扮自己,不像汉人,穿上衣服,戴上帽子就走人。
就在几十年前,珞巴人还过着刀耕火种、刻木结绳记事的原始部落生活。他们信仰原始巫教,认为“乌佑”(鬼神)无处不在,家庭所养牲畜都来用于祭祀乌佑,而非食用,一旦哪家举行祭祀活动,就会杀掉全家的牲畜。珞巴村落均设有“公房”,供未婚男女集体居住,他们在谈婚论嫁的同时,还在上年纪人的指导下学习传统风俗礼仪,准备将来自立。
1965年,经国务院确认批准,珞巴族成为我国少数民族之一,目前在中国实际控制区内人口不到3000人,还有超过60万人生活在麦克马洪线以南的印占区。在中国的地图上,麦克马洪线以南的藏南地区也属中国领土,居住在那里的珞巴人也是中国人。
近年来,政府为珞巴人建立了定居点,盖起了新房,很多人从山里搬了出来,开始种地,从事经商和旅游活动,也有一部分人宁愿留在山里,沿袭珞巴人传统的生活方式。
走出沟口,发现一棵大树,枝叶繁茂,树盖如冠。与众不同的是,树干底部粗壮,细看实际上是两棵树,合抱在一起,从上面开始分岔,这就是珞巴人的“阴阳树”,因树干的两部分酷似男女生殖器且呈交合状态而得名。这种神奇的巧合让珞巴人相信,这就是他们子孙得以繁衍的神树。每逢节日,珞巴人都要围在树下,跳起生殖器舞,祈祷人丁兴旺,香火永续。一对年轻夫妇闻听后,来了兴趣,跑过去与神树合影。
图6-1 阴阳树,南伊沟口
遗憾的是,时间紧张,我们没能走入珞巴人村落,只是远远地看见有珞巴人在草地上放牧,不时朝我们这边张望几眼。在沟口,遇到几位卖土特产的珞巴人,从他们的服饰、语言和神态中,可以看出与藏族人没什么区别。
边境趣闻
看西藏地图,不难看到一个奇怪现象,藏东南地区的错那、隆子、墨脱和察隅几个县面积广大,但没有具体标明下面的行政区,一片空白,与周边密集的地名形成鲜明对比。
为何会如此?中科院地理专家单之蔷在《中国景色》一书中,以“地图上的空白”为题,对此进行了释疑,同时也表达了他的愤慨和无奈。原来,这片区域位于麦克马洪线以南,属于印度实际控制区。南伊沟紧临麦克马洪线,过去一直作为边境地区管理,不能随便进入,成为一处鲜为人知、鲜为人至的秘境。
直到几年前,南伊沟的一部分才作为景区对外开放,但管理仍然很严,进入景区需事先联系备案,外籍人士禁止入内。我们的车子穿过茂密的森林,临近沟口时,遇到一处哨卡,有边防军人在检查过往行人车辆,司机把车停下来,一个小战士引领我们排好队,挨个交验身份证,并将其押在那里,然后才被允许进沟。
说起麦克马洪线的由来,就要追溯它的历史。藏南地域广大,过去,西藏地方政府对这一地区不够重视,疏于管理,再加上鞭长莫及,结果导致英国人通过其殖民地印度这个通道乘虚而入,势力范围不断向喜马拉雅山以北渗透。
1913年,英印政府外交大臣麦克马洪利诱西藏噶厦政府的代表,背着中国北洋政府,搞了一份划界换文,将边界从印度阿萨姆平原边缘向北推移150公里,新边界以喜马拉雅山脊分水岭的连接线作为界线,西起中国不丹边界,东至伊索拉希山口,长约1700公里,将原属于中国西藏的9万平方公里土地划入英属印度,相当于2个多台湾省的面积。划入印度的土地中包括达旺地区,有西藏情歌之王称号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就出生在那里。
中国历届政府都未承认过麦克马洪线的合法性,但这条事实上的边界线一直存在。1962年的中印自卫反击战中,中国军队一路向南推进,将藏南地区几乎全盘收复,后出于战略以及部队后勤补给等多种因素考虑,又撤回到了麦克马洪线以北。
1987年,印度议会通过法令,将“麦克马洪线”以南中印争议地区和印缅边界一些地区合并,建立阿鲁纳恰尔邦,同时大量向该地区移民,造成事实上的印度管辖局面。1959年达赖喇嘛流亡印度后,大批忠实于达赖的藏人涌入该地区,使这里成为一个重要的“流亡藏人定居点”。
图6-2 中印边境上的南伊河
南伊河从印度一侧流入中国境内,在南伊沟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弯,然后又流回印度境内。河道不算很宽,但水流奔涌,浪花翻腾,一个驴友试图走下木栈道,接近河水,导游厉言警告:千万不可,不久前有游人失足落入水中,结果顺水漂到了印度境内,引起印方抗议,几经交涉才把人领了回来。
边境线上,寸土寸金,寸土不让。中印边界一直存在争议,双方边防军的关系也很微妙。我在《远方的家》系列节目中看到,记者在亚东口岸采访,边防战士说,印度大兵常常趁夜黑人静时,将界桩拔起,偷偷向我方移动几公里,我们的边防战士发现后,又将其拔起,插回原地,如此反复,形成拉锯战,对峙中带着几分幽默,让人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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