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请为我拍张照片:陈松中东铁路西线摄影随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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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入秋,终得凉爽,再度出发。这次是计划已久的中东铁路西部线之行,即从哈尔滨到满洲里这一段。每天以日志流水账的形式记下所见所感的随笔,自东向西,分为上中下三篇,不想去承载什么沉甸甸的历史,只要结集一套属于自己的中东铁路现状记录就好;更不妄想借此振臂高呼、口诛笔伐,只想安安静静地给贫乏的自己补上历史地理课。

2016年8月8日 哈尔滨-安达

中东铁路被我喻为一串蒙尘的珍珠,这几年曾专门扎到一面坡和横道河子,尝到了甜头,采集了风土,积累了作品。记得半年前在傲古雅咖啡的那次沙龙,有幸观看关于中东铁路沿线的摄影讲座,更是让我百感交集,郑重地把中东铁路列为重点目的地。选在夏末秋初的季节,北方凉爽的季节。

网络上相关资料并不多,同中东路线不受待见的命运十分吻合。把沿途市镇乡村中目的地已列出来,剩下的留给偶遇与随机。

给自己的口诀是“不急”。急,容易出差错,尤其在路上;二来,写东西、画东西、品东西,万万急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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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第一站是安达,距哈尔滨百余公里。记得十几年前,接触过安达的设计项目,但没来过。

“安达”二字源自蒙语,意为“朋友”,号称是哈大齐工业走廊上的重要节点城市(不知“哈大齐工业走廊”之概念还是否流行?),但安达至少是中国著名的奶牛之乡和肉牛基地。下高速进城,一条叫做“牛街”的大道贯通城区,直引火车站。一看就是景观大道的范儿,好像是新近拓宽,刚刚铺设尚未完工的样子。据说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作品,两旁成群的、结对的、独卧的、与人互动的,相隔不远就是一个真实大小的有关牛的石头雕塑。特地停下车看是否是石制,果然是如假包换的花岗石。看来此地确实牛,光这条“景观线”上的牛儿们,就得价值至少几百万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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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老建筑集中在火车站一带,先到站前的拓荒牛路两旁打探。进了铁路货运大院,有栋老房,空着,也没挂牌,同门卫大叔打过招呼,进院拍照,又问了他一些其他建筑的情况。后又到附近的老铁路宿舍集中的巷子里,这儿散落不少老房,但不同时期的私接滥建,令其难露全貌。还遇到当地人问:“这破房子有什么看头儿?”之类的质疑。靠近火车道线的老房更集中,但多已无人居住,一墙之隔,是不时呼啸而过的高铁。

安达的老建筑的细节品式不同于他处(中东铁路沿线),有自己的特点,包括柱式、檐口、坡屋顶等处。拍了不少照片,心痒痒,因为现场的真实感、光感又给我无限的冲动,想要现场写生的冲动,于是决定留下住一天,改变了在此不住只停的计划。

下午前往“铁西”一带转一转,因为在百度地图上标有基督教堂。可“铁西”几乎不见一栋老屋,基督教堂只是一座简陋的彩钢板蓝白色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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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再回“铁东”。参观了火车站站前的铁路俱乐部旧址。面朝广场的一面粉饰过,而侧面和内院更具原汁味,素砖墙,风格别具一格,很幸运,工作人员打开铁栅门运送货物,我们趁机混入院内,看了个够。还进到室内,在工作人员的指点下,拍摄了当年修建此楼的俄国人留在楼梯第一个踏步上的磨得光亮的铜铭牌,仿佛提醒我们,它诞生于1903年的一把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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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时间留给写生。道线边的无人居住的老建筑旁,正好高铁带有铁丝网的砖墙下的阴影可以遮阳,而老建筑正好受光。在墙那边不时驶过轰隆火车的响动中,在嗡嗡作响的苍蝇的侵扰中,在逐渐西斜的阳光中,在三五成群踱来踱去的大鹅好奇的嘎嘎叫声中,完成了一幅水彩写生。之后是一幅更加破烂的木结构房屋的速写和一套马车的速写。对了,这栋木结构房屋破得了得,窗子的口套都已不知去向,以至于让我像观看解剖一样,清晰地看到其一根根腰粗的原木墙体断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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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这时眼前的色温更让人舒服,画完那一套破马车,与刚刚吃饱草料的马儿对视了一会儿,依依不舍地向其摆手告别,今儿个的采风告一段落。

牛气冲天高铁与高铁站建筑、广场,让这些与铁路有关的老建筑显得更矮、更旧、更卑微、更不受关注,那铁道旁站立的一排排一栋栋空着的老建筑,其命运更不知何去何从?这里可曾是中东铁路西部线的折返段,也曾是当年的三等站。

这真是一座很“牛”的城市。满街满巷,不管多权威的单位门口,只要目力所及之处,只要书写者臂展所及之处,都密密麻麻地写着“办证”、“见证付款”、“刻章”、“包小姐”。满街满巷,到处停靠、穿梭者人力与燃油的三轮车,涵盖各种款式,其中还有被我称之为“豪华七座倒骑驴”的人力三轮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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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8月9日 安达-喇嘛甸-高家-泰康-烟筒屯-昂昂溪

此行的第二天。早五点多就起床。出门打破了近两个月一直在家的惯性,自然诸多的新鲜也带来了兴奋。

早餐前逛逛安达的街路,没什么营养,唯一感觉是满街的小广告。饱餐早饭后出发。今天的目标是喇嘛甸、高家站、泰康、烟筒屯,争取下午到昂昂溪住下。

因为这几站都是小地方,村镇为主,高速不能直接到达,基本是依照GPS导航从省道、县道、乡道到达。而且公路线并非像想象得同铁路线重合并行,多数时候分得很远,所以从一个站点到下一个站点,得绕上很远的路。

第一站喇嘛甸镇,但在导航中直接点选目的地为喇嘛甸站,可到了铁路线北侧地方才发现,这个镇子在铁路南侧,又绕至那一边。与铁路平行的主干路排列着应该是近几年完成的、形象统一的欧陆风格建筑外立面,其比例尺度格调是那么的庸俗难耐。经打听才知镇中只存有一栋老建筑和一座水塔。老建筑为石砌墙体,已无人使用,未挂牌,被彩钢板围挡着。样式与安达的房屋有别,但作为当年的民宅同样无多余的装饰。周围是被看不明白的、不知是工地还是废墟的场景包围着。而水塔在找寻后并未见到,不知躲藏到哪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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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站高家,是个村子。经过打听,被告知老房子位于铁道边位置,把车停在村中央水泥路的尽头,踏着土路上的羊粪前行二、三百米才到。其实只有三栋老建筑,规范体量也许均受当年中东铁路五等小站的定位限制。三栋石房子呈“品”字形布局,但其中一栋一看便知已作为牛棚来使用,不做住宅好多年,而另两栋也人去屋空。石砌的房子的确结实,墙身几乎完好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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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泰康。到了这个杜尔伯特自治县的小镇,又是经过打听才找到了数量可怜、位于偏僻位置,且无人使用的老建筑,区区两三栋而已。小镇里最宏伟的建筑当属高铁火车站,配以气派阔绰的大广场,上面还停靠着不少在揽客的车身涂装似警车的“镇内出租车”。在周边的老街巷逛逛后,更加领教高铁之高,因为临近火车站及广场的民房,已被抬高一米多的地面和街道半埋进了土里,成了半地下室。而高逼格的站前广场的几十米之外,竟堆放大片的令人作呕的垃圾,反差得让人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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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筒屯镇与高家、泰康同属于杜尔伯特。看了一路的中蒙双语对照的招牌指示,带着之前的失望与遗憾,而且还是经过长达十几公里的翻浆破路、颠簸才到的位于乡道末梢端头的这里。直奔导航中烟筒屯站一带,咦!这里倒是老建筑连片,大概有十几栋,且均挂牌编号,街路也相对洁净齐整。再往前走,又见到了老水塔,石基础砖砌筑,就立在高铁高架桥下方。内部已无水罐,形成了一个开了若干狭小窗洞的露天筒子。有一门洞,上赫然镌刻1903的字样。水塔与村头孤零零的被玉米地包围的另一栋老屋,阴云细雨中,在高铁桥下显得尤其诡异。看遍镇里排列规矩的老屋,有位瘦削老者见听到房檐下嗞嗞的叫声面带疑惑的我们,马上解释道:“那是燕瘪咕(在北方将蝙蝠俗称为燕瘪咕)在叫”,还告诉我们成群的蝙蝠到了夜晚才现身,而地上的点点黑粒都是其便便。老者正是一座老房的住户,一一为我们答疑解惑,关于当年的建材砖石、关于地板下地下室的通风、通风口,关于门窗的木料,关于木地板、木屋架、木梁,关于采暖、关于墙体构造(室外砖砌、中间原木、室内“板夹泥”),还有关于当下的居住人口结构、产权、保护的一些问题,还请我们进屋参观吃煳苞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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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中东铁路四等站,这里当年就拥有比今日走过的前三站略高的级别,所以存留的文物也较多。有点舍不得马上离开,冒着小雨画了一幅速写。
这里被大面积的湿地芦苇包围,芦苇杆曾是当地主要的生意,也是编院墙围挡的就地取材的原材料,但据老者讲,这几年南方造纸行业的需求有所变化,故销量大减。

因为烟筒屯镇位于路端头,所以到昂昂溪还得再次经过令人烦躁的那十几公里的破烂路,可之后的几十公里竟也是坑连坑,车速不得不慢,六、七十公里的路,跑了近两个小时。今天走行的几乎都是非高速的路,车上同老婆聊到为此省下不少过路费时,但马上不得不开上前面的这一段让人抓狂的坑洼路,看来这钱也不是白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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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尔伯特也是牛奶基地,因为路上见到有国内乳业大鳄“伊利”的工厂,也频频见到农户圈养的奶牛。

沿途饱览大面积的湿地和玉米地。这一带也因水域丰富,出产大量的河蟹和鱼类。

终于到了昂昂溪,也是此行的重点一站。但今天只是简单浏览一下,另外看看有无在附近适合住下的旅店,可大失所望,只有几十元一天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小旅馆,只能再赶二十多公里路到齐齐哈尔市区住下。

未完,待续。

陈松

1975年生于哈尔滨,号泉斋主人,独立设计师,自由撰稿人。自幼师从艺术家胡梅生先生学习国画﹑书法。1997年大学毕业后从事室内设计至今,曾任黑龙江国光建筑装饰设计研究院副院长。近年主攻水彩画创作,并实践将原创艺术与空间设计相结合,作品被众多业主收藏。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建筑装饰协会设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理事;黑龙江省室内设计学会理事;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环境设计艺委会委员;高级工程师;全国资深室内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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