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平方尺的风景:陈松小幅水彩作品及随笔

迟来的春

北方的春天,来得太迟缓。自春节起,就开始盼望着春日快些到来,开始视冬天如家里来的不受欢迎的宾客一般,心里希望其快些离开。

哈尔滨的春天,并非起始于“立春”时节,之后的“雨水”、“惊蛰”、“春分”也依然不闻春天的动静,不见春天的影子。心急的我,好像得了健忘症,全然忘记了,每年哈尔滨的春天都是这般迟来,每年都是久久晚于南方之春。

越是千呼万唤,越是来之不易,刚刚有些暖意,马上变脸“倒春寒”,气温开玩笑似的忽高忽低,欲擒故纵般地捉弄心急之人。

直至“清明”,才开始见到久别的绿色,那些顽强破土而出的草芽,那些奋力崭露头角的梢头。然而,仍不能高兴得太早,这一切依然在北方式春天乍暖还寒的控制之下,经常给得意忘形早早脱去厚衣物的人们来个突然袭击,展示一下其料峭之威。

人总是这样情不自禁,总希望当下快些过去,因为总觉得“等到将来的那个时候,我就可以怎样怎样。”总认为接下来的岁月,才是拥有奇效的治愈系,才是能够好好过活的必要条件,却恰恰忽略轻视了此时此刻。而真的步入一直盼着的“那个时候”,未必就能“怎样”,因为虽然时过境迁,但你我还是那个你我。

为何希冀春天早日到来?又为何企盼冬日快快过去?即便于寒冬经历了不公不顺不如意,但关冬天何事?与这个季节何干?抑或这个季节总让人感到冰寒苍凉,或感到荒芜沉闷,却不想,即便在最低温的严冬,仍有办法生火取暖,即便是寸草不生的休眠,却在酝酿着另外一个全新的轮回。“吉凶祸福皆颜色,春夏秋冬俱良时”。

江之开合

近来常以松花江畔的散步来替代跑步(严格来说,是不可替代的自欺欺人)来消耗多余的卡路里。于是有了作为哈尔滨人四十余年来,最为密集接近松花江的经验。

从入寒结冻,到冰封三尺,从铺白裹素,到日渐消融,江水在这期间多呈隐身,可见的多是冰与雪。莹莹的冰,皑皑的雪,其实都是江水的另外的物理存在形式,却慷慨地赋予北方江河别样的容貌。

冬季版本的松花江,也成了玩冰弄雪的娱乐场,从最传统的滑冰、打爬犁,逐年演进了层出的花样:借助玩者自力的座椅式冰橇和脚踏车式冰橇,借助畜力的马拉雪橇、狗拉雪橇,借助风力的冰上风帆,借助燃油动力的雪地摩托和越野车……

不亦乐乎的人们对于冰雪层下面暗流涌动终不停息的江水的有恃无恐,则来自于被极寒低温固化的厚近一米的坚实冰层,来自于对着自然力量的绝对信赖。

人迹罕至之处,更多见亲水的野生芦苇、塔头、香蒲、柳树茅子……它们同步于江水冰封与结冻的节律,一岁一枯荣。而这个时节,草木的枯黄色恰好鲜活醒目地跳脱于白色为主的背景色中。

入春,渐暖的气温让江上冰层变薄,通常在“清明”过后迎来“开江”,而“开江”历时的几天里,虽为同宗兄弟的冰与水,像相互间在争夺领地:起初,冰层占上风,水面露出不多;之后,江水开始占上风,只有少量的冰排顺水东流;而后,上游大量的冰又堆积集结,千军万马般的冰块之间甚至挤蹭出吱嘎之声,但这已是最后的反扑,接下来的是一夜之间的销声匿迹。

江边渔家售卖的真假难辨的高价“开江鱼”无法打动我,但夕阳下重现的粼粼波光可以打动我,随风飘来的特有的江水的潮湿味道可以打动我,自在的时而飞舞时而浮在水上的北归江鸥可以打动我,恢复通航票价亲民的“九站”过江轮渡也可打动我……

影像之外的日常

这些小画诞生于别冬迎春的时节,说其小,只有区区大概半平方尺大小,相对于大幅面的画作,渲染起来更加放松,完全不必担心出错,其实艺术本无对与错,那只是自己内心的“坎儿”。小画幅方便操作的特质,也使其成为我这段时间的一种日常,若隔日不碰,就好像缺点什么。具象成形的画作,战胜消减了胸中不定期来袭的空乏,俗称没着没落。

虽未出远门,不能边走边画,但这每日的必修涂鸦功课,也可令我神骋千里,心游万仞,对“外面”,对“远方”增发无限垂涎的臆想。

作为北方人有些惭愧,因为之前几乎未尝及冰雪题材的画。这段时间有意去表现冰与雪。画作中的冰雪绝非独立存在的事物,大地上的雪,河床滩岸上的雪,枝干草丛乱石上的雪,屋檐窗台院墙上的雪,汽车自行车上的雪……总是要与其附着停留厚积之处产生微妙关系,方可反衬其要么坚冷,要么绵软的身姿与质感。

 

影像素材是这些创作的主要来源,而其中不少来自父亲近年的摄影作品,有天高云淡的北方天然荒寒,有彩云之南的镜湖碧水,有被遗忘被废弃的城中村与老宅,还有山东故里海港归航静泊的渔船。

日常化的创作素材也多来自日常所见,老街上的一抹光影,入春第一场雨后湿漉漉的地面,虽破旧不堪仍超期服役的斑驳电表箱,在我看来,皆可入画。能够支撑最持续长久创作的,不是知识学问,也不是灵感闪念,而是生活。

影像与绘画有本质的不同,影像创作来自一瞬间的捕捉,而绘画创作是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的产物。于是,绘画必定是将时间因素作为相对可控可延展因素的一种艺术形式,较影像而言,时间轴之上非一个点,而是一条线。

虚构、重组、解构、预想、追忆……这些通过绘画,均可实现。对于描绘对象,对已知、可见的完全可以进行质疑,完全可以衍生出其他的种种可能性,对于表现技术、手段也亦如此,每次落笔之前,思忖一番,为什么偏要这样?为什么不可以那样?于咫尺的画面中,催生出更多的丰富多变。

一幅幅纸上的风景,却是这段时间心的行脚,帮我抵抗曾几度持续的雾霾的困扰,更为我拂抹去心中之霾。

陈松

2017.4.19于冰城泉斋

陈松

1975年生于哈尔滨,号泉斋主人,独立设计师,自由撰稿人。自幼师从艺术家胡梅生先生学习国画﹑书法。1997年大学毕业后从事室内设计至今,曾任黑龙江国光建筑装饰设计研究院副院长。近年主攻水彩画创作,并实践将原创艺术与空间设计相结合,作品被众多业主收藏。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建筑装饰协会设计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建筑学会室内设计分会理事;黑龙江省室内设计学会理事;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环境设计艺委会委员;高级工程师;全国资深室内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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