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弘彪,部分照片由万继耀、万冲拍摄。本文原载于微信公众号:哈尔滨记忆,已获转载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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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次梦中依稀,脑海中浮现的是这座楼;多少回匆匆路过,映入眼帘的还是这座楼。我在这栋楼前后两段共生活了二十二年的时间。这栋生我养我的楼如同我的长辈,已牢牢地印刻在我的生命之中。
八十年代初的省报三角地,左侧同主楼相隔的那栋为11号楼。
灰楼记忆
经纬街11号楼是原黑龙江日报的家属住宅楼,现在门牌已改为9号。这栋楼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初期,是当时哈尔滨地标式建筑——弘报会馆,后来的东北日报,现在的黑龙江日报主楼的附属楼,被老报人称之为“前楼”。连同旁边的经纬街五号楼和被称之后楼的圈楼,构成了一个地段街、经纬街和电车街交汇而成的报业文化三角地。
11号楼是典型的日式建筑。灰色简洁的立面,不像欧式建筑那样繁杂。凹进式门脸上方刻有理石浮雕。大门两侧固定着斜插国旗的铁环,门口内精美的旧式马赛克铺满四壁,套色的水磨石楼梯和扶手墙颇带融合现代的质感。
楼前经纬街30年代至60年代初跑的摩电(有轨电车)走霁虹桥直通老站(哈火车站)
60年代没有改造的楼体,临街是三层,背面是两层。弧型铁管围出的扶栏,将一个楼中花园呈现于二楼房顶,从楼背面望去,煞是好看。后来,由于报社单身职工增多,这座空中花园盖上了“帽子”,隔成几个大房间,楼上人称为“大宿舍”。文革结束后又将三层接盖成四层,解决报社不断增加的职工住宿问题。
改造后的11号楼每层都住有十七八户,每户的面积仅13、14平米,三层楼的房间设计完全采用日式风格,有拉门壁柜和榻榻米门槛,家里人多放不下床,可睡在拉门壁柜里,一条大走廊把整层住户串联成一个家。
现在11号楼内三层
我们这些楼内长大的孩子们,放学回家一打开这吱吱作响的大楼老门,一看见摆满箱柜的长走廊,一闻到那厨房、厕所和酸菜缸散发出的混合气体,我闭着眼睛都知道,“到家啦”。
共享厨房
11号楼之所以被居民们称之为大家庭,是因为它每层的东西两侧都有一个能容纳七八家的大厨房。三层楼的厨房就像楼层的多功能厅,每家的案台虽不过一米宽,但家长们下班都喜欢先在自家的案台前相互地聊上几句,然后再各回各家。我们却像店小二一般穿梭在家长之间,端盘送碗、炒菜做饭,伴着嘈杂吸着油烟,耳边听着家长们谈论着“大好形势”。那时,很多将要见报的新闻,都是近水楼台提前从厨房获知的。
老邻居 时任省报总编辑赵扬一家三代报人1971年合影
省报干部战守文一家迁入11号楼时的合影
一天,三楼的老邻居喻叔家招待几位四川老乡,听到邻居有客人来,孟叔便将橱柜打开,说“老喻啊,缺啥拿啥啊,我这碗筷和油盐酱醋都是全的”,我也将家中两个小凳子送过去供待客使用。厨房的最里边是朝鲜族郑叔家灶台,他家一做打糕,全厨房各家都跟着一块品尝。记得文革期间,蔬菜短缺,我和小伙伴央央、华华和二朝成为这些厨房中的壮劳力,经常是几个人带着各家的委托去八杂市(道里菜市场),豆角茄子抢了一麻袋,回到厨房码成六、七堆,分给各家。
下坡右转经常去采购的八杂市(道里菜市场)
那时的住宅没有餐厅的概念。如果是周末周日,就在家里辟出一角,拉出靠边站(餐桌)小聚。平时的早晚餐基本上都是在厨房站着,相互之间伴随着楼内外大事,边议边吃。谁家做好吃的就摆放在中间招呼大家一块吃。记得三层做饭最好吃的应属肖姨和战叔一家。一样的食材在肖姨手中,三颠两整,一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呈现眼前。厨房里每家都有各自的拿手好菜。央央妈妈的川菜、京兰妈妈的辣白菜、小波妈妈的家常菜、立新妈妈的上海菜都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11号楼内部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一点点长大的,耳濡目染“传帮带”练就了厨房里的孩子,日后我们都成了家庭“大厨”和模范丈夫,生活的困囧轻易难不倒我们。我结婚时几乎是身无分文,但就是刀功和炒菜却让丈母娘赞不绝口。每年春节年夜饭基本都是我来掌勺。
儿时玩伴
前不久,战飞、京兰、桢花和刘记等几个四五十年前的小伙伴发起当年11号楼小伙伴的一次相聚活动。再见到时,彼此这些已是五、六十岁的中老年人又把话题拉回孩童时代的11号楼。
六十年代初省报大庙幼儿园合影
动荡年代的孩子,集体荣誉感十分强烈。对外,11号楼就是一个整体。夏天成伙去江边游泳,冬天结伴在门前下坡处打爬犁。11号楼的小伙伴北城、红光、陈立柱、小东和小民的玩技要高出周围楼的孩子们一筹,加上我们占据霁虹桥、地段街、大庙下坡就在家门口等优势,容不得别院孩子打得比我们好,比我们远。经常是通过撞挤的办法打压别人。冲突中,谁受到委屈,一定是所有小伙伴一齐上阵助威。
儿时结伴游泳的江沿
随着文革的深入,哈尔滨市街区一度推行“社会主义大院”活动。11号楼取名为“向阳楼”。每天楼里利用楼梯口的几米空间,学习传达文件、教唱革命歌曲和样板戏。我至今会唱的几段《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唱腔都是那时学会的。和蔼可亲、倍受尊敬的黄河老伯被邻居们推举为楼长,楼里的小伙伴像是有了靠山一样仗义。老伯领着这群孩子参观报社编辑部,参加义务劳动,写标语,发传单,交通执勤。孩子们不懂政治,只要有活动,他们就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省报对面的伊维尔教堂,文革中将洋葱头拆除,不久将在火车站北广场改造时恢复。
伊维尔教堂原貌
文革后期,大楼里兴起学习之风。用大人们的话说是这帮熊孩子作到头啦,该学点什么了,不然下了乡,你靠什么返城,靠什么吃饭。七十年代中期,大学还没恢复高考,但11号楼孕育了过早萌芽的学习运动,求知的力量在荒废学业后近十年终于爆发。三楼4号首先传出了小提琴声,这是喻叔家请的老师为小女儿在上提琴课。音符飘进了三楼门门户户,似乎在告诉孩子们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走来。
1959年国庆老楼张灯结彩
三楼几乎一夜之间成了艺术的殿堂。琴声、歌声不绝于耳,听不见的还有那挥洒的画笔和默默的伏案苦学。
文革十年过后,三楼的孩子陆续离开了11号楼,几年刻苦学习埋下的种子都结出了丰硕的果实。
徐 倩 考入市歌剧院,后成为花腔女高音独唱演员,移民德国。
李 力 考入二炮歌舞团任独唱演员,后成为广播电台编导。
陈 阳 考入鲁迅美院,成为北京当代中国画画家。
李 织 考入鲁迅美院,后任省纺织研究所设计师,现定居日本。
喻权直 考入哈工大建筑系给排水专业,成为哈规划建筑设计院的工程师。
魏 东 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乒乓球队
王凯甲 考入哈工大电子计算机专业,后成为行业专家、政府官员。
李 玉 考入哈师大化学系,后移居英国。
王凯风 考入省电力学院,现在省电力局任职。
战 薇 考入黑龙江大学中文系。
喻全捷 考入黑龙江省艺术学校,后任广播电台音乐编辑。
王凯玉 考入省电力学院,现任省电力公司工程师。
喻权中 考入黑河日报当记者,后考入省社科院,成为我省研究地方史专家。
李弘彧 考入哈工大建筑系,现任哈工大建筑设计院,从事专业建筑设计。
魏 兵 考入黑龙江八一农垦大学
还有孟小波、孟祥飞、战飞、甘秋滨、万晓兵和我均成为政法和新闻队伍中的专家和骨干。万冲和周书澄成为专业摄影家。
五十年后11号楼老邻居相聚
这就是我魂牵梦绕的11号楼,使我们走到哪里都无法割舍的童年记忆。当我们重聚在11号楼门前时,心中无限感慨。我们这些当年的孩子,可以告慰父老,告慰老楼,告慰那个远去的时代,迎接美好的未来。
筒子楼,大走廊,几家合厨是我们这代人的记忆。结识了年龄跨度二十岁的邻家孩子。三十年前一部《邻居》就是这种职工宿舍楼的真实写照。
儿时记忆真美好,此情此景感慨万分。 文中提到的人有几位熟知,祝福你们!
写得好,让我回忆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我是在道里东风街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