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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中的道外北大六道街
哈尔滨味道
哈尔滨有三种味道:传承百年的道外老味道,俄式家常菜馆遍布的道里洋味道,如今南北菜系兼容的南岗新味道。
一百余年前,因东清铁路修建,哈尔滨建城。松花江南岸的小渔村、小码头、小村庄,被铁轨切割成道里(铁轨、铁道里侧之意)、道外(铁轨、铁道外侧之意)、南岗等几个城区。铁轨不易跨越,似墙般阻碍着区域之间的交流。建城之后,这个城市的管理者,一方是把道里、南岗当做自己家的俄罗斯人,一方是守着道外偏狭一隅的中国人;哈尔滨虽华洋杂处,但华人洋人境况迥然有别。道里、南岗住着洋人,西餐馆遍布;道外住着中国人,中餐馆林立。
午后的北三胡同
道外人
2012年冬天,大雪,在北二道街张包铺胡同旁一处百年老院子中,我看到一个大娘,穿着紧腿棉裤,拿着条扫扫室外木楼梯上的积雪。2013年春天,再去那个院,遇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大姐,大姐说老太太叫孙桂英,87岁,和自己住了几十年邻居,相处融洽。多少年来,老太太做了饺子、包了包子,总是挨家送。这几年自己住,怕处了一辈子的邻居都走了,自己没说话的人,就和邻居们说:你们可别走,你们走了,我就没意思了。周围两三家老邻居,都买了新房,但没有搬走,天天陪老太太聊聊天。腊八那天,老人在自己的老房子内,无疾而终。邻居们才纷纷搬离四处漏风的老房子,搬进新居。
几天前,朋友在道外一个小面馆吃饭,想要捎几个包子回家,问店里的服务员大姐哪卖包子,大姐想了想,说:不知道。她问店里的其他人,有人说最近的包子铺在四五条街外。大姐说:“我帮你出去买吧,你走路不好找,我骑自行车快,等你吃完面,我也就买回来了,正好不耽误你时间。”
朋友感慨说:“为什么总有感动突如其来?”
如今的道外人,多是闯关东者的第三代或第四代。他们的先人基本来自山东省、河北省,多因遭遇荒年,逃荒,来哈尔滨谋生路。他们或是投亲奔友,或是自己硬闯,亲友的一碗饭即可能救命,陌生人的扶持即可以安身。知恩图报,所以他们以帮人为乐,以助人为美,帮人不惜力,助人不索报,豪爽大气,不拘小节。
其实道外人的性格也正是哈尔滨人的性格。我们的先人,四望渺茫中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相互帮助才得以安身立命。对于先来者,街头向他打听道路的“外地人”,即可能是投奔他而来的远方亲朋;对于后到者,当他们靠他人的帮助,消除了对这座陌生城市的胆怯之后,心存感激的他们,身体里自然融进了助人为乐的基因。所以在哈尔滨这座城市,问路者永远不会迷失方向,哈尔滨人如果知道你问的地方,回答详细得恨不得能带你去;如果不知道你问的地方,哈尔滨人会马上告诉你:“我不知道,”然后一脸歉意,四处找人帮你一起问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也绝不会瞎说,这就是哈尔滨人。
黑龙江电视台主持人张进,一直难忘这样一件事:几年前,去道外采访武刚扒肉,吃了店主老妈妈亲手做的扒肉和解腻汤,采访结束,她们要走的时候,老妈妈像是对自己孩子一般说,“以后你想吃啥就来,我给你做,你要是忙,就打个电话,我做好,你来取就行。”张进说:“老道外给人心里的感觉,就是小时候家人互相惦念的温暖。”
做为黑龙江知名饕客,张进喜欢去道外的老馆子中和朋友喝上两杯,她所理解的道外老味道:“是老弄堂里浓浓的生活味道和亲情味道。就像是小时候下雨,妈妈领着我们出去,穿着雨靴,每逢遇到水坑,爸爸或妈妈多会用臂弯夹着我们越过再放下。虽然被夹得生疼,但是那记忆让已经到中年的我们,现在想起来依旧温馨、温暖!现在我们已经长大,每天出入开车,行色匆匆,在钢筋丛林的高大上城市社区中,这样的瞬间早已不复存在。道外的老味道。是一种民间的味道,生活的味道,人间的味道。”
道外南八道街老院子中上楼的老人
老道外,老味道,亲情的味道
烧烤胡同
南岗的饭店,今天开,明天黄,开过三年就算是“老店。”道外的饭店,即使开上十年八年,在道外人眼里也是“新店,”因为道外尚存的多个民国时期遗留下的保护建筑中,还有几十家传承了两代、三代甚至四代的老馆子。老馆子,塑造了哈尔滨几代人的味蕾,他可能是妈妈的味道爸爸的味道,也可能是姥姥的味道奶奶的味道,经时光搅拌,老馆子已经融成为亲情的味道。
哈尔滨饮食文化学者宋兴文认为:“老道外保留了几代人的味觉记忆,哈尔滨的饮食传统,因老房子的留存而得以保存。其他区有虽都有老房子,但没有道外这么多,这么集中。”
道外,屋老情深之地。人因情而怀念而怀恋。中年人、老年人在这儿,吃的是情感回忆,而年轻人在此,则吃的是穿越与新奇。在北三松光电影院胡同里拍烧烤,很多次遇到刚刚转进来的年轻人,说出的是同一个字:“啊!”很多次,在道外老房子中的老馆子里,听到酒客向其他人说:“这样的地方你见过么?”
哈尔滨电视台编导李睿说:“道外的老饭店,多在老房子内,几十年都是一个样子,非常能引起人的怀旧感。在这儿,饭菜已经在其次,关键是要那种穿越感。这对很多厌倦了高档酒店的人来说,是一种返璞归真的解脱。这可能是很多富人开着宝马奔驰到道外吃面,撸串,吃扒肉的原因之一。”
老味道需要传承,老房子就是老味道得以传承的“大勺”、“炉灶。”哈尔滨有些传承了几十年的美味,因老房子的拆迁而消失,比如靖宇十三道街宝盛东的圆笼包子,景阳街承德广场的景阳缸炉烧饼。
杨光,中央电视台美食节目《寻访中国小馆》编导,来哈尔滨拍各个特色小馆几十次,对这些老馆子十分熟悉。他说:“我对哈尔滨小馆的最深印象,就是在一个很有洋味的俄式老建筑的投影里,却经营着中国人自己的小吃。幌子、老牌匾相映成趣,很有味道。道外的老建筑很破旧,据说要拆,很可惜。道外的老馆,能开到今天,靠的就是手艺。”
老胡同里的饺子馆
让杨光记忆深刻的,是老范记的饺子,“的确有功夫”;升平馄饨馆的老板郑琢玉大哥,“性格有特点”;富强大骨棒,“最吸引人的,是第二代传人的爱情故事”。
而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晓波清真老味烧烤摊前的光影变化、德昌扒肉老厨师讲述的哈尔滨厨界往事、丽华拌冷面对冷面的创新——今日的小摊,恰恰是明日老店老味道传承的开始,就像1912年裤裆街上范记独一处,老范头的水饺摊。
松光电影院胡同里 一帮吃货等串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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