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代文学洛神”萧红居住哈尔滨欧罗巴旅馆时穷困至极,她在《他去追求职业》叙述道:“桌子上除了一块洁白的桌布,干净得连灰尘都不存在。”爱情炙热,无饭吃浪漫无存。《买皮帽》中说“这不是给爱人买瓜子的时候,吃饭比瓜子更要紧;饿比爱人更要紧”。在下面《饿》一文,寒风飞雪中饥饿的萧红看到什么都想吃?“郎华仍不回来,我拿什么来喂肚子呢?桌子可以吃吗?草褥子可以吃吗?”
在哈尔滨时期尽管艰难困苦,萧红他们吃的食物不是小贩送来的就是外出购买的,且大多以面包为主,《孤独的生活》这样写道:“晚饭时候,我没有去寻她们,出去买了东西回到家里来吃,照例买的面包和火腿。”善良美丽的知识女性萧红,由于离乱的时代和艰苦的环境,自己过的朝不保夕,而有钱也会给路边的叫化子一个铜板,饥饿夺不走女性的善良,一颗诗人的灵魂,一颗崇高而纯洁的心,埋没不了!
在哈尔滨短暂的时光里,萧红写了一些小说和散文,内容多反映底层劳动人民,有进步思想,引起了日本特务机关的注意。萧红他们每天都害怕随时可能到来的迫害,甚至被捕。《门前的黑影》里把他们的恐惧和慌乱表露出来,一天他们在大街上看到日本便衣警察,慌乱地跑进一家洋酒面包店,“我们走进路南的洋酒面包店去,买了一块面包,我并不要买肠子,掌柜的就给切了肠子”,聚精会神的观察外面日本人的动静。
萧红在哈尔滨高档西餐厅没去过,俄式小餐馆应该去过,满城的俄式饮食对萧红影响极深,俄式风味饮食在萧红散文和小说里经常出现。在哈尔滨的后期,生活状况稍有改变,偶尔吃点牛肉饼,牛肉烧菜汤是可能的,简易的烹饪从接触的邻居和朋友处学习得来。
尽管萧红的俄式饮食比较朴素,也一直伴随她终生。在青岛和上海,她经常给朋友们烹饪俄式食物。1934年初夏,萧红同萧军乘日本轮船“大连丸”来到青岛,萧红和萧军参加了《青岛晨报》)的工作。从日伪统治的哈尔滨来到海风清徐的青岛海滨,萧红暂时摆脱了贫困和恐惧,潜心创作长篇小说《生死场》。萧军在报馆有一位单身好朋友梅林,平时到萧红家搭伙吃饭。他在《忆萧红》中回忆道:“……三郎和悄吟则另外租了一间房子。自己烧饭,日常我们一道去市场买菜,做俄式的大菜汤,悄吟用有柄的平底小锅烙油饼。我们吃得很满足。”
1934年深秋到上海后,二萧暂时没工作,鲁迅先生经常给予他们帮助,许广平在《忆萧红》对他们的状况不无担心,“ 热情,希望,换不来宿食。这境遇,如果延长得过久,是可怕地必然会销蚀了”。由于鲁迅先生的多方帮助,萧红在文学创作方面硕果累累,经济有所改观。此时鲁迅先生的寓所里就时常有萧红和萧军的足迹。许广平《追忆萧红》中说,他们“到的时候,有时是手里拿着一包黑面包及俄国香肠之类的东西”。许广平也时常邀请萧红他们去家里吃一些中西合璧的美食,萧红在《回忆鲁迅》中说到:“有一天约好我去包饺子吃,那还是住在法租界,所以带了外国酸菜和用绞肉机绞成的牛肉。 ”
甚至在战乱颠簸流离逃亡的生活也做些来吃。罗荪在《忆萧红》中回忆说:“1938年武汉大轰炸后的第二天,萧红他们来到她家,由于船票非常难买,萧红暂时安心地住了下来;吃饭是他们的大事,不是没钱,是都不太会做,逢到精神好的时候,萧红便去买了午肉、包菜、土豆和番茄,烧好一锅汤,大家吃着面包,喝着汤,可以说是我们最丰盛,而又最富有风味的午餐了。”
萧红烧的汤,看材料即是“罗宋汤”,俄罗斯又酸又甜的羹汤,醇厚的香味,和列巴一起吃味道独特。这菜好吃吗?好吃呀!前苏联改革失败者赫鲁晓夫访问匈牙利集体农庄讲话时说,到了共产主义我们能吃到“土豆烧牛肉”了。东欧寒冷国家的名菜,在白俄聚集区的哈尔滨、上海非常流行。
到了西南重庆后,生活稍微安定,生活中的西化不时表现出来。1939年冬,萧红和端木蕻良搬到重庆黄桷树镇上名秉庄,住在靳以楼下。在此期间,写作了一些作品,其中《茶食店》描写了小镇开了两家茶食店,一家先开的,另一家稍稍晚了两天,但生意都不算好,就算第一家吃饭用的刀叉还是闪光闪亮的外来品。吃饭的人们对着那白盘子里炸着的两块茄子,翻来覆去的看,用刀尖割一下,用叉子去叉一下。 “这是甚么东西呢,两块茄子,两块洋山芋,这也算是一个菜吗?就这玩艺也要四角五分钱?真是天晓得。”这西餐馆只开了三五日,镇上的人都感到不大满意了。中国人,尤其是西南的四川小镇人还是不能接受西洋饮食。不受当地人欢迎的茶食店萧红确经常去吃,她说:“奶油和冰淇淋似的,又甜又凉,涂在面包上,很有一种清凉的气味,好象涂的是果子酱;那面包拿在手里不用动手去撕就往下掉着碎末,象用锯末做的似的。”估计南方中国人做的面包没有哈尔滨俄式列巴富有嚼头。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萧红的家乡呼兰处于黑龙江农业区域,以养猪鸡鸭为主,马主要作为交通运输工具,北方民族尤为喜爱马匹,对本地马有“大宛不得而过之,渥洼亦非所伦也”。萧红在《呼兰河传》描述了冬季来临东北人们以马车为主的运输方式,那是繁忙急切地,人们披星戴月,冒着漫天的飞雪,“七匹马拉着一辆大车,在旷野上成串的一辆挨着一辆地跑,打着灯笼,甩着大鞭子,天空挂着三星。”七匹马的大车,给城镇载来大豆,载来高粱,返回时给农村油、盐和布匹。牛用来耕地,并无大规模饲养供食用的牛群。农民对牛极其爱惜,比家庭成员还重要,《生死场》中的王婆“……关于一条牛,她能有无量的言词:牛是什么颜色,每天要吃多少水草,甚至要说到牛睡觉是怎样的姿势。”马牛人们难以吃到,呼兰城里的买卖亦无销售肉类的店铺,萧红在《呼兰河传》这样记述她的家乡:“呼兰河就是这样的小城。……十字街上有金银首饰店、布庄、油盐店、茶庄、药店”。为人们劳苦一生的马牛,年老体弱,会被人们送临时宰杀病老大牲畜马牛的屠宰场,每当此时,贫穷的农民异常痛苦。《生死场》中的“王婆她自己想着:一个人怎么变得这样厉害?年青的时候,不是常常为着送老马或是老牛进过屠场吗?”人们想吃肉,只有病老马牛被遗弃宰杀,或者有意外死亡的家猪出售。少女时萧红说和祖父住的小园里充满了爱和美食。有一回,一只小猪溺死于井内,祖父把井里溺死的小猪捞起抱回家,用黄泥裹起来,放在灶坑里烧。萧红说:“祖父把那小猪一撕开立刻就冒了油,真香”。
而过了松花江向西北,从哈尔滨至满洲里,乃蒙古族和北方其它少数民族生计之地。清代和民国时,属于蒙旗郭尔罗斯后旗、杜尔伯特旗和呼伦贝尔各旗。清人方式济在《龙沙纪略》中记录该区域“明代皆蒙古席帛达呼里红呼里索伦散处之”。这些游牧地区以放牧牛羊为主,牧民大多喜食牛羊肉,擅长用火直接烤肉。清代黑龙江将军府驻地齐齐哈尔城,是“入土城南门,抵木城里许,商贾夹衢而居,市声颇嘈嘈”,亦有诗曰:“夕阳巷冷牛羊气,平野天低狐兔秋。”齐齐哈尔城设有官家的马、牛、羊厂的情况,每年要清栏,还用以犒赏三城军卒。
为什么黑龙江西部和呼伦贝尔地区喂养的牛羊如此好吃呢?一种生长在我国东北部松嫩平原及内蒙古东部的重要牧草——羊草。《黑龙江志稿》记载“羊草,西北边谓之羊胡草。长尺许,茎末圆劲如松针,黝色油润。饲马肥泽,胜豆粟远甚。居人于七八月间,刈积之,经冬不变。”羊草可以自由放牧、青饲和青贮,主要用来调制干草。羊草富含各类营养,叶量多,口感极佳,食草类家畜一年皆喜食,草原牧民形象地赞誉:“羊草有油性,用羊草喂牲口,就是不喂料也上膘。”
清末民国时期该地区的东省铁路沿线各站又以养牛为多。据民国时期东省铁路经济调查局统计:1925年,农业区牛总产额5299000(其中东铁沿线160000)头,猪总产额21977000(其中东铁沿线280000)头;游牧地区牛总产额1400000头,猪无。养殖放牧的牛:蒙古牡牛、满洲牡牛、蒙古毛牛、黑牛和西门塔尔种牛。呼伦贝尔游牧地区和东省沿线的肉类除了满足铁路和黑龙江需求外,还大量销往俄罗斯后贝加尔、阿穆尔以及滨海地区,一部分通过南满铁路运往中国内地。1921年,自东铁满洲里、海拉尔和昂昂溪站运出的牛分别是18000头、33000头和39000头;1925年,自上述站运出的牛分别是零、21000和17000头。发达的畜牧业给东省铁路的俄侨喜爱乳汁和牛肉带来了食用便利。
罗荪说萧红做的午餐丰盛有风味,无赞美绝妙之词!一来可能是他不喜欢俄罗斯美食的口味;或者萧红烹饪的不好。在三十年代的南中国,耕种的主要畜力——水牛,轻易不会宰杀,市场买的大多是年老体弱的牛,肉质粗硬。同时期的黑龙江哈尔滨已有喂养专供食用的肉牛。用草原肉牛做的俄罗斯大餐味道会使人的味蕾迷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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