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小时候,邻居是你的朋友、亲人,他们在你需要不需要的时候,都陪在你身边;长大了,邻居变成了陌生人,对面相逢不相识。

我怀念小时候那些邻居们,在我生命里,经常回忆的、美好的东西,大多都在那个时候出现,尽管当时的生活是那么清苦。

7岁前,我在安和街一个非常小的房子里渡过,房子有多么小已经记不得了,但还记得开了大门,走廊是黑黑的,摸索着一个一个门才能找到自己的家,那时候,最怕一个人回家,不敢走那个黑黑的长廊,总怕在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抓走。

每天爸妈上班后就把我放在邻居卢大妈家,大妈家里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但仍待我如己出,家里吃什么必有我一份,有时候还要给我偷偷吃点儿小灶。几个哥哥姐姐更是待我如自己的小妹,大哥领我玩,二哥给我拉二胡,在院里和小朋友玩,姐姐们是我的保护伞。我和他们的感情至深,以至于后来搬走的好长一段时间,每逢假期,我都要回到他们家里待上几天。那时候,我把他们当做了亲人。

大约是六十年代末,我家搬到了一个大杂院,院里住了十几户人家,大多都是一个系统的人,所以许多家长是同事、同学,许多孩子们也成了同学。在那个院子里,一直住到大学毕业。最美好的年代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每当想起那个大院,脑海里总是充满阳光和温暖。

想念我那些小伙伴,我们曾经一起在院里挂着的毛主席像前唱歌跳舞,也目睹了犯错误的小伙伴被家长惩罚,在毛主席像前下跪,反思检讨。我们也曾拿着木枪、红缨枪站在大院的黑铁门前站岗放哨。

白天,大人们上班,院子里就成了我们的天地,除了上学,我们经常和邻居院的伙伴们在大街上玩耍,踢口袋、欻嘎拉哈,跳猴皮筋、踩方格、弹玻璃球、躲猫猫、撇铁盒子、打出溜滑、抽冰嘎等等,有无数个花样的游戏去做,每天只管开开心心的(很少写作业)。遇上“老毛子”走过就说:都拉斯基(你好),看见解放军战士就说:解放军叔叔好。但是,只限于解放军叔叔,那时不兴说:你好,谢谢,对不起。记得七十年代末,费了好大劲,大街上、广播里天天宣传这几个字,终于,我们这代人开启了文明用语的时代。

当然,不总是玩,有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菜市场捡回来白菜叶,拿出菜板在院里说说笑笑地剁鸡食。有的时候约好一起洗衣服,不管家里的被单是否脏,尽管拿出来,再拿出自己家的大洗衣盆和洗衣板,在阳光下使劲搓着,洗不洗干净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那时,做什么都是快乐的。还有的时候拿出琴(楼上一个妹妹会弹扬琴,他哥哥拉二胡,我弹琵琶),伴着小朋友们的响亮的歌声,大伙唱个够。

有段时候,每天清晨是伴着住在四楼的小岩的扬琴声中度过的,她的父亲对她要求严厉,小小的孩子,只要弹不好,他父亲就打她的手,我亲眼看过她含着眼泪练琴。可怜的孩子,她却不知道她的琴声曾经给我们带来多少精神上的丰盈。夜晚,常常在于叔悠扬婉转的笛子声中入睡。我练习琵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在白天人少的时间关上窗户在家里独自“磕”,但不管怎么说,彼时,我们院文艺范十足。

后来,打倒四人帮,院里的学习空气蔚然成风,我们很少嬉戏玩耍了,支上小桌子,一起写作业,互相探讨数学题,悄悄地,我们长大了。

夏日的夜晚,大人们吃过饭,便都端着小板凳到院子里,开始聊天,我们坐在一边支着耳朵听着,天南海北地侃到天黑方意犹未尽地带着孩子们回家睡觉。

逢到周末或者假期,各家便忙着打扫卫生,院子里拉满了横横竖竖的绳子,衣服挂满了院子里,穿行其中好像到了大染坊。

冬日里,院子相对比较安静,只是在晚饭的炊烟里飘出诱人的香味,时不时地从一家的大门里走出一个端着菜碗的孩子,送到各家品尝自家的菜肴。记忆里最深的是冬日的大雪,每当大雪过后,各家便拿着铁锹、大筐出来扫雪,从里到外,齐声喊号、热气腾腾,没人偷懒、不用攀比,那是院子里最为壮观的场面。

院子里也并非总是风平浪静,谁家的老人孩子病了,会有无数的人送去热汤和温暖。记得有一次,奶奶放暖气里的水准备洗衣服,结果关不上了,喷出的热水把奶奶的双手烫伤了,那时父母都不在家,邻居们有的拿来烫伤药给她敷上,有的坐在床头向她问寒问暖,直到深夜,看她无事方一一离去。还有,常常的,不定谁家的大人拌嘴了,邻居们便默不作声地观望,如果吵几句便停了,大家就悄悄散了,如果看局势不好,邻居们便会推出一个德高望重的代表去劝架,拌嘴的双方也就顺势下了台阶。

最喜欢的是过春节。那是一年中最期盼的节日。春节能有花衣服穿、能吃到平时吃不到的水果糖。每到小年以后,各家便开始准备年货,鸡鸭鱼肉、瓜子、花生、冻梨和柿子、冰糖葫芦等等。那时候再贫穷的人家脸上也沾满了喜气。

除夕晚上,吃过年夜饭,我们就拿着自制的小灯笼(木板上订个钉子,上面插上蜡烛,外面罩上罐头瓶子)开始各家串门,到了午夜,每家都拿出自己不多的鞭炮放在一起点燃,那时候,基本没有烟花,有时候邻居晋叔叔的北京亲戚稍来点儿烟花,我们知道了,便眼巴巴地等在他家窗前,他拿着焰火一推开门,立刻就能听到我们欢呼雀跃的喊声,放的时候,我们都不错眼神地看着,生怕错过每一个美丽的瞬间!

第二天,穿上花衣服,清理好口袋,开始给各家拜年,一圈下来,口袋里基本都是满满的,回家掏出来仔细把玩,舍不得吃掉,剥开的糖纸都小心地铺开,放到书里夹好,留着上学后和同学们炫耀去。

不只是院里的邻居处得和睦,就连周围院落都非常和谐,也许因为一趟街的孩子差不多都是互相的同学,也许是因为我们院没有公共厕所,只能去邻近院里方便,所以就比别处的邻居亲近些。

后来,上了大学,家里搬到了楼房;不知从什么时候,邻居们开始戒备了,每家的大门牢牢地关着,没有了联系、没有了关心、也就没有了温暖。邻居们在自家的方格里默默地生活着。有时候,站在平台看着对面人家忙碌地样子,才能感受到一点儿生活的气息。淡然、冷漠、无谓地邻居们让我的记忆几乎空白。

后来,搬到了新居,安定后,只要在家里,我便把大门打开,放上舒缓的音乐,每当有邻居们上下楼,主动微笑打招呼。很快,邻居们便和我热情起来,楼上信佛的大叔、大妈告诉我,你们家给咱们楼带来了生气。

岂止是这些,远亲不如近邻,我告诉他们。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想找回童年和邻居为伴的感觉!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

于秋月

哈尔滨市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哈尔滨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哈尔滨市党史研究会会员。QQ:1091677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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