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箱还没有问世之前,人们对肉类食品如何保鲜,可谓是煞费苦心。南方省份的人多采用腌制、烟熏的方法,或将新鲜肉类吊在深水井里,利用水井中的低温来延长保存的时间。这方面北方人要比南方人幸运得多,每年近六个月的漫漫冬日是上苍恩赐于北方人的天然大冰箱。冬季里,城里人将买来的鸡、鸭、鱼、肉放在仓房、阳台或吊在窗户外边;农村人杀完年猪后就将肉切成小块放在盖帘上送到室外冻,然后再往肉上反复浇上几回水,就使肉的表面挂了一层冰;也有的直接就把这些食品埋在雪堆里,以达到保鲜的目的,同时又防止食品风干。
到了夏季,北方人也同样面临食品保鲜问题。上世纪初,哈尔滨的沙俄外阿穆尔军区军官俱乐部(现龙门大厦贵宾楼址)就开始使用冰箱了,当时用氟利昂作为制冷剂的技术还没有诞生,所以,那时的冰箱就采用天然冰制冷。我收藏了一台上世纪20年代日本东京岩谷冷藏株式会社生产的木制家用冰箱,这个冰箱分上下两层,上层用于存放食品,下层盛冰,两格间相通,利用冰释放出来的冷气,降低温度,以延长食品的保存时间。既然当时没有制冷设备,那么夏季冰从何而来呢?这一点难不倒聪明的哈尔滨人:那个时候到了冬季,人们就从松花江将冰采回来,然后放到地下仓房储藏起来,以备夏季之用。这个存放冰的场所,老百姓称之为“冰窖”。
上世纪60年代初,离我家不太远的吉林街北头原黑龙江省政府参事室后院就有一个大冰窖。这个冰窖大约有四百多平方米,深约五六米,四周墙体用砖砌成,房盖苫了厚厚一层草,以达到保温的目的。冰窖里的冰每块有一米见方,像码砖一样码了四五层,最上面一层冰上还铺了一层稻草防止冰自然溶化。饭店用冰,就派车到冰窖来拉。拉冰的车多为人力三轮车或马车,每台车一次只能拉两三块。这种活儿是很辛苦的,因为盛夏时节窖外温度在零上二三十度,而冰窖里的气温却在零度以下,一打开冰窖的门就感到寒气逼人,每次运冰时工人师傅们在进入冰窖前都要换上事先准备好的棉袄和毡靴。冰窖里的冰冬季运来时是一块一块的码在一起的,但时间一长冰又“粘”在了一起,就得用冰镩子一块一块撬开,然后用铁钩夹子把冰夹住,用绳索串在扛子上,由两个人把冰抬着装到车上,之后运到市区各家饭店,或卖给需要冰的家庭。由于当时这个冰窖位于吉林街的北头,要把冰送到南岗菜市场附近,就要经过几百米的上坡路是很费劲的。
冰除了用于保存食品,也可以吃。
五六十年代,一般家境的孩子在炎热的夏天,每天要能吃上一根三分钱的冰棍算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所以,小孩对冰的喜爱也就不言而喻了。因为这个大冰窖离我家住的院子不远,所以一听说拉冰的车来了,院里的小孩就大呼小叫地往冰窖跑,目的是捡几块碎冰吃。有时贪心想弄一块大一点的冰,就对拉冰的师傅说:“叔叔,我一会儿帮你往坡上推,你给我弄一块冰吧。”每当这时,拉冰的师傅就特意在车上装上几块大一点的碎冰,等帮他把车推到坡上,师傅就把冰分给帮忙的孩子们。分到冰的孩子们就会捧着冰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跑,因为赤手捧着冰不一会儿就冰得不得了,只好把冰放在地上缓一缓手,再捧着冰往家里跑。回到家用水把冰块冲一冲,然后砸成小块,放到嘴里就像吃糖块似的慢慢含着吃。那时候松花江没什么污染,冰可以直接吃,根本不用担心吃坏了肚子,有的孩子还将洗净的黄瓜、西红柿放在盛冰的盆子里冰镇;还有的孩子将冰弄碎装到杯子里,再放上几勺白糖,滴上几滴醋,等冰自然溶化了,一杯自制的酸梅汤就大功告成了,喝到肚里别提多高兴了。
一块冰在那个年代给都市里的孩子们带来的无穷欢乐,绝不亚于现在三十几块钱一盒的高级冰激凌。现在随着科技的进步,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电冰箱作为家庭必备用品,已走进千家万户,冰窖也随之淡出了历史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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