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我记事起,看见他修鞋的地方,是在安国街的安国商店旁,一个矮小的偏厦子里面。屋子里面有三个几乎和姥爷同样岁数的爷爷们一起修鞋。想来那也是公私合营后和我姥爷一样的小业主们,组织的一个街道服务组吧。大人们每次进修鞋铺子,都得哈腰弓背的才能进去,我一点都没有夸张的成分,门真的是太矮了。夏天里面又热的要命,冬天,烧着一个铁炉子,还算暖和吧。就这样,三、四个老爷爷在里面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为人民服务着。
也不记得是哪一年?应该是文革结束后。姥爷在自家住的房子,一个人开始给人修鞋了。门头在安国街上,也就是安丰商店肉食部的旁边。那是一间只有7平方米左右的小屋,由于姥爷的修鞋技术好,价格又便宜,所以,来修鞋的还是很多的。修鞋铺有两个窗户,一个在安国街上,一个在安丰街上。
每天,明媚的阳光洒进小屋,把小屋照的亮亮堂堂。姥爷吃过早饭,就会从后面的住屋,走到前面的小屋里修鞋。他那粗大、厚实又长满老茧的双手,每天不停地辛勤地劳作着。累了的时候,他会拿出一只烟斗,装上些碎烟叶,划上一根火柴点着烟斗里的烟叶,用力地吸着。烟斗里的烟叶在他的吸食间,忽闪着明亮的烟火。吸入口腔中的烟,从他的嘴中和鼻中又缓慢地吐出,它们摇曳着各种姿态向上徐徐漂浮着,直到慢慢消失。
看得出,姥爷很享受这美妙的一刻。他微闭着双眼,把头靠在背后墙上上抽着烟斗,丝丝的吸食声中,夹杂烟叶烧灼的火焰,在他脸上一闪一闪的,仿佛是在追忆着那些已然逝去的往事。抽着抽着,有时,他还会打起瞌睡来,鼻中发出均匀的鼾声,又好像是在诉说着自己对现有生活的满足。究竟,他在想些什么?恐怕作为后辈们,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有着坎坷人生经历的姥爷,在怎样的品味人生。
这时,能唤醒他,也许只有来修鞋人进门的门铃声了。瞌睡中的他,会抖落掉身上的烟灰,又忙活起手中的活计了。
记得那时修鞋的费用,钉个鞋后跟钉,也就是几分钱。换个鞋的前后掌,不超过一元钱。
小时候的我,也是老崇拜他了。一双破烂不堪的皮鞋,经过姥爷的修补,竟然,跟新的一样。我可不是在这里替我姥爷吹哈。你就以换个皮鞋前掌为例吧;在修鞋的前掌前,除了用胶粘牢换好的前掌同时,还要在鞋掌边往里约一厘米的地方,用锋利的刀子画出浅浅的线槽来,这是为了在线缝前掌时,能把线藏到里面。因为这样的工艺,在前掌磨损时,不易损伤到前掌的缝线。这样,不仅好看,还耐穿。线绳可也都经过人工石蜡打过的,非常结实耐用的。这还没完呢,修鞋最后一道工序是,给刚修完鞋的边缘,也要染上和鞋一样颜色染料,最后是整体打油上蜡。哈哈,这样的工艺,也许你连想都想不到吧。现在的鞋,哪怕是上千元的,恐怕也没有这个工艺了吧。并且,过去鞋子镗底都是纯牛皮做的,现在都是纸壳的了。
呵呵,看姥爷修鞋,有时也能捞着点好处的。他有时看我赖着不走,就会从他装硬币的铁盒里,拿出几分钱给我,让我买上一根冰棍吃。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屁颠屁颠地跑向街头卖冰棍小摊前,买上一根甜甜的冰棍吃。这个时候,我才不会告诉哥哥、姐姐们呢,如果那样,我可就吃不到整根冰棍了(呵呵,够毒的吧)。那时,对我这样外甥,还有句顺口溜呢;外甥狗,外甥狗,吃完饭,就往外走。想来,同龄人都知道它的含义吧,呵呵。
……
这几天,也不知道搭错了那根筋,总想着姥爷的修鞋铺。于是把自己写了有一段时间,关于姥爷、姥姥家族闯关东、跑崴子、上朝鲜,最后落脚哈尔滨的传奇经历的一段,拿出来和大家一起分享。
为了有个直观感受,昨晚又搜肠刮肚地根据记忆,画了一幅我姥爷修鞋铺门脸的画。
2020年1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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