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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历经25年坚持不懈的搜寻,终于以详实的史料为依据,揭开了掩埋在“喇嘛台”广场地下的秘密。如释重负,心中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为恢复人们对历史的记忆,记载“喇嘛台”广场的发展痕迹,笔者精心编制“喇嘛台”广场变迁图片集锦,以飨读者。试图通过不同时代老照片的展示,能够使读者更直观的了解“喇嘛台”广场的历史变迁。
一块墓碑石
一个水准点
一段逝去的回忆
一个永远的“喇嘛台”广场
掩埋在“喇嘛台”广场地下的秘密
文/图-郑 琦
红博广场
地处哈尔滨市城市原点的红博广场是1997年7月1日,由哈尔滨工大集团投资兴建的超大型综合地下商贸中心。广场中心标志性建筑是被称作“雪花塔”的头顶不锈钢球的玻璃体阳光大厅。原址就是哈尔滨极负盛名的东正教“圣尼古拉”大教堂,俗称“喇嘛台”。哈尔滨人习惯将这一地区叫做“喇嘛台”广场。时至今日,上了年岁的老哈尔滨人还是这样亲切的称呼它。
“喇嘛台”广场(韩昭宽摄影)
东正教“圣尼古拉”大教堂的建设
东正教是俄罗斯的国教,东正教在哈尔滨以及整个东北地区的传播是随着中东铁路的修建而开始,并迅速传播开来。1898年8月1日,中东铁路护路队随军神甫亚历山大•茹拉夫斯基首先在中东铁路工程局驻地田家烧锅军官街(后称军政街,现香坊区香政街),建立了一座简易的东正教寺院,开始进行宗教活动。这是中东铁路工程局在哈尔滨建立的第一座东正教教堂。
哈尔滨第一座东正教教堂
1899年10月13日(俄历10月1日),中东铁路工程局在哈尔滨街道及其他建筑尚未动工前,首先在全市最高点,南岗交通广场正中心,开工修建一座巍峨庄严,富丽堂皇的东正教教堂(俗称“喇嘛台”)。有文献记载,它是经俄国沙皇批准修建的两座教堂之一(另一座在莫斯科),它是以为纪念圣徒显灵者尼古拉•米尔里基斯基而命名为“圣尼古拉教堂”。 这座具有典型俄罗斯木结构建筑风格教堂,整体设计是在俄京圣彼得堡完成的。设计者是 И•В•Подлевский / 约• 瓦• 波德列夫斯基工程师,主持施工的是中东铁路哈尔滨枢纽城市建设首任工程师列夫捷耶夫。教堂建筑费用超过两万卢布。
圣尼古拉大教堂全部圆木结构,是原木井干式俄罗斯民间木结构建筑,尖顶,球形十字架座,平面形式为希腊十字型,是俄罗斯建筑的典型代表。1900年12月18日,东正教尼古拉教堂在哈尔滨秦家岗建成,举行落成祝圣典礼。司祭随军神甫亚历山大•茹拉夫斯基。第二天(俄历12月6日)是圣尼古拉节,教堂正式进行祈祷活动。在教堂东墙壁上镶嵌有一块铜牌,记载教堂建造缘起和有关人员的名字。修建纪念铜牌上称哈尔滨为“松花江铁路村 / Железнодорожный поселк Сунгари”。哈尔滨铁路素有“铁半城”之称,即先有铁路后有城镇。
从“喇嘛台”教堂到环岛花坛
“圣尼古拉”教堂是一座典型的井干式木结构建筑,精确的比例、精美的装饰以及优雅的造型,堪称世界上教堂建筑中的精品。秦家岗(南岗)是哈尔滨地势最高的区域,而建成后的圣尼古拉大教堂成为当时秦家岗乃至全城的制高点和标志性建筑,一直以来是哈尔滨象征的一大景观。“喇嘛台”广场是以教堂为中心的不规则放射性广场,是重要的城市交通枢纽。
历经66年风风雨雨“圣尼古拉”教堂毁于文革。1966年8月23日圣尼古拉教堂被“破四旧”红卫兵小将无情地摧毁,哈尔滨这一标志性建筑永远地消失了。令人扼腕叹息!
1968年,这里竖立起了一座又高又细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纪念塔”被称作“红塔”。因其造型酷似当年哈尔滨街头叫卖的3分、5分钱一根的冰棍形状。被哈尔滨人戏称为“冰棍塔”。
“红塔”顶端是四面红旗,塔身四周刻着林彪手书的四个“念念不忘”(念念不忘阶级斗争;念念不忘无产阶级专政;念念不忘突出政治;念念不忘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1971年,九•一三林彪事件发生后被铲掉。1972年春“红塔”被彻底拆除。
关于“冰棍塔”,我国著名文保斗士曾一智,在其著作《城与人-哈尔滨故事》书中有如下记述:“1971年秋,随着林彪命丧温都尔汗,从接班人变成篡党夺权的反革命,这座在造神运动中产生的纪念碑,此时显得格外尴尬。据市园林处的老职工回忆,当时是尽力把那四行字铲掉了。1972年春天,由于西哈努克亲王将由周总理陪同来哈尔滨访问,这才急忙趁夜将冰棍塔炸掉,运土栽树,成为城市中心一处小规模的绿地。后来,由于修建人防工程,这里建造了重要的排风口”。
1980年代,这里已经变成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旷的五色环岛花坛。
掩埋在“喇嘛台”广场地下的秘密
1996年4月20日,哈尔滨城市建设重点工程之一,规模宏大的红军街博物馆广场交通工程综合开发一期工程正式开工。原博物馆广场的大花坛被彻底的清除了。一个新的地标性建筑将在这里崛起。
“喇嘛台”对于居住在哈尔滨的人来说,可以说是尽人皆知,它毁于“文革”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在此处曾经出土一块方尖碑状的花岗岩巨石和断裂的墓碑,恐怕知之者甚少,关于它们的来历,那就更是鲜为人知了!
1996年4月,伴随着大型钩机、铲车、风镐等建筑机具的轰鸣声,建在环岛花坛下的人防隐蔽工程(以通风口为掩护的碉堡)被拆除了,几块断裂的墓碑石也先后被铲车挖掘了出来 ,一块深深埋在地下的方尖碑形状花岗岩巨石随着工程不断的进展,也逐渐地露出了地面。
方尖碑和墓碑石的出土,令过往行人争相观看,议论纷纷。现场工作人员也疑惑不解。人们感到奇怪的是“尼古拉”大教堂的地下怎么会出现墓碑石和如此巨大的花岗岩方尖碑?
“喇嘛台”方尖碑巨石是水准测量原点
墓碑石和“方尖碑”巨石的发现立刻引起我极大的兴趣,为揭开“喇嘛台”地下之谜,我走访专家学者和知情者,查阅了大量相关资料,首先搞清楚的是那块方尖碑状花岗岩巨石(尺寸详见实测图标注)的来历,而且得到我的老朋友,原哈尔滨市勘察测绘研究院总工程师(副院长)魏少珊的承认并确定。他认定这是1956年埋设在“喇嘛台”的水准测量原点。据魏总介绍:在哈尔滨高程控制主网中“喇嘛台”为水准测量原点,哈医大为基点、电机厂为检用点,此三点埋设永久性基点型标石。
哈尔滨市高程是使用建城之初设置在中东铁路官房上遗留下来的水准点墙标进行测量,属大连高程系。
揭开“喇嘛台”墓碑石之谜
据史料记载,哈尔滨教区首任大主教梅佛季/ Митрополии Мефодий 1931年3月27日逝世,葬于哈尔滨南岗尼古拉大教堂。这样看来,确实有人葬在“喇嘛台”地下,这是史实,不容置疑。但红博广场工程出土的已经断裂的沙俄墓碑石碑文内容与大主教梅佛季没有丝毫关联。那么这究竟是什么重要人物,死后能够被允许埋葬在圣“尼古拉”大教堂呢?带着这个问题,开始了我长达25年之久的苦苦搜寻。由于这块残破的墓碑石中间部分重要的文字缺失,难以确认墓碑的主人,使得我的研究一时陷入困境,长时间没有进展。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2021年8月12日,我的老朋友加拿大多伦多大学教授巴莉雅(哈尔滨建筑师、碑塔之王巴吉赤之女)发给我的一个邮件,附件里的照片是一张由哈尔滨基督教青年会高中毕业的校友会在澳大利亚悉尼出版的《Бюллетень》杂志(2000年十月17号)封面和杂志第32-34内页。
作者是哈尔滨俄侨,1961年去了苏联,2002年在哈萨克斯坦的阿拉穆图去世的 Георгий Спиридонов/乔治•斯皮里多诺夫,他是 Федор Иосифович Спиридонов /菲多尔•约瑟夫维奇•斯皮里多诺夫将军的孙子。
他在文章中写道:小时候母亲告诉他,他的祖父Ф. Спиридонов 是个军人,1904年参加日俄战争,因战功卓著受到军事嘉奖。战争后他指挥驻扎在中东铁路爱河车站的第 3 外阿穆尔铁道旅团,他的司令部设在横道河子。1914年他在军队医院去世(墓碑上死亡时间是1915年2月),受到了隆重的军丧礼,他的棺木被安放在炮车架上,他生前的战马跟随其后,在军乐队的伴奏下缓缓运送到圣尼古拉住教堂 (Св. Николаевский Собор),葬礼之后他被安葬在圣尼古拉主教堂的旁边。
《Бюллетень》杂志(2000年十月17号)
“ Спиридонов”的出现,一时让我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不就是那块残破的墓碑石中间部分缺失的文字吗!于是墓碑石俄文碑文:Генералъ-майоръ Федоръ Иосифовичъ(Спиридоновъ 缺失的文字) командиръ Заамурск.Железнодорож. полка. Скончался в феврале 1915 г.完整的展现了出来。
斯皮里多诺夫将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物?经过努力搜寻,将可查阅到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资料进行了认真的梳理,使它更加清晰起来。
菲多尔•约瑟夫维奇•斯皮里多诺夫 / Федор Иосифович Спиридонов 1863年10月18日出生在斯塔夫罗波尔省的一个世袭贵族家庭。1882年,刚刚成年的斯皮里多诺夫就参加了志愿兵,随后考入第一巴甫洛夫斯克军事学校。后来他在弗拉基米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殿下的步兵团中担任中尉。十二年后,斯皮里多诺夫因参与完成里海铁路线的建设而获得三级圣斯坦尼斯拉夫勋章和布哈拉银星勋章,并指挥了一个铁路营。他学习交通运输组织,不断提升获得的知识和技能。并获得必要的实践。1903 年被任命为第 4 外阿穆尔铁路营营长。
1904年2月10日,日俄战争爆发。中东铁路宣布戒严,铁路运输完全处于军事当局指挥之下。外阿穆尔军区铁道旅划归中东铁路管理局局长霍尔瓦特直接指挥。中东铁路管理局内设军运办公室,并规定军事运行图。1904 年 3 月,斯皮里多诺夫在辽阳-哈尔滨铁道线上作为利涅维奇将军一行卫队长的经历尤为重要。1904 年 4月末,斯皮里多诺夫又开赴前线执行另外的特殊任务,在战场上他出生入死屡建奇功。当时旅顺口几乎已于外界断绝联系,在斯皮里多诺夫中校的指挥下,外阿穆尔铁路旅的官兵勇敢地将两列满载武器弹药的火车,从辽阳强行开进旅顺口。这在俄国极端艰苦时期,可称为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壮烈行动。铁道旅曾先后充当俄军的先锋部队和后卫部队。他们在撤退中炸毁了交通工具、桥梁和完整地房舍,疏散了铁路财产,开出了运走许多伤员的列车。他们的这些非凡的表现,受到了高度的赞扬。为此,斯皮里多诺夫中校获得了一件刻有“勇敢”字样的黄金武器。
尼鲁斯与他的著作
有关日俄战争期间,斯皮里诺夫中校指挥下的铁道旅出生入死屡建奇功的事迹,我在中东铁路历史编撰委员会委员尼鲁斯主笔的《Исторический обзор Китайской Восточной железной дороги》530-531页之间,查看到如下记述(译文):“日俄战争时期,年轻的铁道旅肩负着许多非常繁重的任务。战争伊始,铁道旅80%以上的人员就奉命办理铁路业务。这是因为异常紧张的铁路事务需要增加新的工作人员,但是除了铁道旅之外,别无他途。其后迫于形势的需要,铁道旅又开赴前线执行另外的特殊任务,在战场上他们出生入死屡建丰功伟绩。当时旅顺口几乎与外界断绝联系,在斯波里诺夫中校指挥下,外阿穆尔铁道旅的官兵勇敢地将两列满载武器弹药的火车,从辽阳强行开进旅顺口。这在俄国极端艰苦时期,可称之为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壮烈行动。铁道旅曾先后充当俄军的先锋部队和后卫部队,他们在撤退中炸毁了交通工具、铁路桥梁和完整的房舍,疏散了铁路财产,开出了许多运送伤员列车。他们的这些非凡的表现,受到了高度的赞扬。”
日俄战争结束后,由于铁道旅的出色表现,中东铁路公司理事会致电霍尔瓦特上校,表彰其在日俄战争中运送和集中军队方面做出的“贡献”,并告知,财政大臣提议将其晋升为少将。斯皮里多诺夫被任命为德米特洛夫市驻军司令。然而,他很快就参加了伊佐拉军用铁路的建设,指挥了第二高加索铁路营, 然后他指挥驻扎在中东铁路爱河车站的第 3 外阿穆尔铁道旅团,司令部设在中东铁路的横道河子。
几年后,身患重病的斯皮里多诺夫向高级文员弗雷格尔口述了一份写给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报告:“糟糕的健康状况剥夺了我继续为陛下服兵役的机会,因此我请求陛下您允许我退出现役……同时,我附上了医生委员会的医疗证明……哈尔滨市,1915 年 2 月 1 日”。与此同时,中东铁路局局长Д•霍尔瓦特和外阿穆尔军区铁道旅旅长Г•多里安请求授予斯皮里多诺夫少将军衔。他们的提议得到战争部长 В•苏霍姆林诺夫的支持。 4月8日,在总参谋部的报告中注明:“陛下亲笔批注:“我同意。” 1915 年 5 月 1 日,根据边境防卫命令,外阿穆尔铁道旅第 3 团的指挥官 Ф•И•斯皮里多诺夫上校被追授为少将。如此看来,这块墓碑应该是在1915年5月1日以后,斯皮里多诺夫被追授为少将军衔后才竖立起来的。1915年2月,Ф•И•斯皮里多诺夫在外阿穆尔军区医院去世,死后受到了隆重的军丧礼,他的棺柩是用炮车运到圣尼古拉主教堂,他的军马跟随其后,缓缓行进的送葬队伍,有军楽队演奏军乐。隆重的葬礼之后,他被安葬在尼古拉教堂院内教堂的旁边。
1934年,斯皮里多诺夫的墓地开始下沉,他的家人准备把墓地复原,但没有得到寺院的批准,后来教堂的堂长告诉他们,修复工作须由日本军队负责进行,但一直没有得到实施,以致墓碑陷落地下,无人知晓。
墓碑石和水准点的发现,不仅使我们了解了“喇嘛台”过往的这段历史,同时也使我们对哈尔滨的过去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兴趣,真的不知哈尔滨还有多少与历史有关系的有史料价值的东西等待我们去发现和挖掘!
“喇嘛台”广场变迁图片集锦
未被采用的红博广场规划设计(2005年哈尔滨城市规划展)
1写的很好,丢失的历史记忆还能找回来,真是不容易。愿天下没有战争,愿世界和平能在未来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