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工大老台胞的故事(三)

三、选择留在大陆

开学没多久,国民党在内战中一败涂地。蒋介石体认到崩溃之势不可避免,启动了国民政府在内战时少数正确的两个计划──抢运国宝,以及抢救学人。抢运国宝计划成功了五成以上,北平故宫的顶级瑰宝,中央研究院的珍贵史料,通通被带到台湾,而且无一件损坏。抢救学人计划则是失败的,在名单内的学者仅有一至二成跟国民党去到台湾,其它人都选择留下。

可偏偏被蒋介石列为头号学人的北大校长胡适,决定在1948年十二月搭上国民党专机离开北平。两代知识分子的际遇交错而过了,离开的,留下的,不远千里慕名赶来的,身不由己。胡适的小儿子胡思杜拒绝离开北平,1957年反右运动中被划为右派,不堪凌辱上吊自杀。曾昭抡,曾国藩后人,同样拒绝搭上国民党专机,文革时被折磨至死,曾家绝后。

尤宽仁敬重的胡适跟着国民党跑了,现在北平业已被百万共军包围,该怎么办呢?

据尤宽仁的妻子回忆,北平解放时,周恩来曾经召见北大公派生,要求他们留下来,以台湾青年的身份一起建设新中国。又据另一位公派生说,有几位公派生在北平解放之后还是顺利离开北大回到台湾。可见当时的情况是,共产党重视这批台湾青年,希望他们留下;但是如果想回台湾,两岸的交通管道也还没完全断绝。那么,为什么尤宽仁选择留在距离台湾如此遥远的北方呢?

如今我们只能臆测,因为尤宽仁是个没有政治敏感度的人,对于谁来统治中国他都不在意,只要能够让他从事语言工作即可。再者,解放军一副要打下台湾的气势,反正不久后台湾将由共产党统治,留下来和回台湾似乎是一样的事情。所以他选择留下。那时的他还想不到,两岸此后将对峙数十年,而他将滞留在宝岛的彼岸,度过一段不可思议的人生。

1949年四月,尤宽仁到哈尔滨外国语专门学校学习俄语,此校乃黑龙江大学的前身。1950年十一月学成,留在外专教材编译科工作。凭着对俄语的熟稔和参与教材编辑工作的经验,1951年九月他被调到中共中央宣传部翻译室,负责翻译斯大林全集,和其它人合作翻译了斯大林全集中文版前三卷。

1953年一月他调任中央编译局继续从事翻译工作。中央编译局的全名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直属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1953年成立,主要业务是编译和研究马克思主义相关著作,将之翻译成中文;并且将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中共元老领导人的著作和中国共产党的重要文献翻译成外文,介绍给全世界。因此,中央编译局可说是中共相当重要的思想传播机构和喉舌机关。

尤宽仁在北京的这个时期,他的同事之一正是毛泽东之子毛岸青。只要有外国文件发来,都是由他们两个人负责翻译。尤宽仁自言和毛岸青的关系挺不错,不过实际上和太子共事并没有让他攀上天梯进入中央编译局权力核心。很快的,1954年四月,他就被调任哈尔滨工业大学教务处做翻译工作。同年十二月,他再次被转调到工大图书馆担任图书馆员。

尤宽仁被调离中央编译局的原因不明。后来和他同属黑龙江省世界语研究会成员的石成泰说可能是因为他台湾人的成份问题,才被调离中共中央这么重要的单位。可是究其调任工大的时间点,肃清暗藏反革命运动还没开始,台湾人还是颇受北京政府重视,还没有因为政治运动的缘故被打成国民党特务。因此尤宽仁的台湾人身份问题并没有浮上台面,似乎不是只有成份这个因素。

同为公费生的洪瑶楹评价尤宽仁在政治上的表现,称其没有政治细胞,不擅于经营人际关系。据此以断,尤宽仁应该是个不懂得算计别人,也不知道别人正在算计他的人。肯定是在工作上或者日常和别人的交流中说话不得体,甚至说错话,无意中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导致他在大规模政治运动开始之前就被调动职务,改派至哈尔滨工业大学。

(待續)

布拉瑞

我對於怎樣天崩地裂的災難,與人世的割恩斷愛,要我流一滴眼淚,總也不能了。我是幼年時的啼哭,都已經還給了母親;成年的號泣,都已還給了玉鳳,此心已回到與天地之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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