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人的哈尔滨往事(后续)

俄式酸黄瓜

俄式酸黄瓜

 

文/絮语人生

本文为絮语人生整理其母的哈尔滨旧年往事回忆录系列文章之六

每到夏天,母亲就为子女们制作俄罗斯风味的酸黄瓜,这已经持续了半个多世纪,虽然母亲年事已高,却始终乐此不疲。前几天女儿突然说,我想吃姥姥做的酸黄瓜。我说,姥姥那么大岁数还给你做?不料几天后母亲真的打来电话要我去取酸黄瓜。闲谈中,母亲说,前几天做梦,吃到俄罗斯Дуся大婶做的土豆泥馅的炸包,还有咖啡,真香!醒来后久久不能入睡,又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趁此机会,我立即对母亲说,还有甚么值得回味的故事吗?我愿意继续写下去。于是,母亲又讲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往事。听起来有些苍凉,却很感人。根据母亲的回忆,便提炼出部分有关中俄友好的往事,再飨我亲爱的读者。

六十八年前的1943年夏,我尚未出生,我的哥哥——一个只有13个月大的男孩——不幸夭折,而当时,他已经会说话了,大大的眼睛,可爱至极(我后来见过他的大照片),这对于母亲,无疑是沉重的打击。母亲痛不欲生,父亲将孩子的尸体送到王兆屯坟地下葬,当时一名俄罗斯妇女路过,见此情景,她难过地哭了起来,并从旁边的草甸子采来一束鲜花,一边下葬,一边划着十字为这个幼小的生命祈祷…这段痛苦的往事,母亲从未披露过,我能够想象出父亲向母亲讲述当时的情景,他们在承受着丧子之痛的同时,又收获着怎样一份感动啊!

当母亲还在孩提时,有一次姥爷起早准备上班,自家的大门却怎么也开不开了,情急之时,恰好邻居俄罗斯大叔Мельник从门前路过,姥爷立即喊他,请他帮助开门。原来大门被反锁了,并且用的是一把很大的锁头。大叔费了很大劲儿才将大门打开。旧中国的哈尔滨,小偷儿很多,很可能是这些人行窃时干的。当时天气还很冷,姥爷问他,你怎么起这么早,他说,我喘不过气,就起来了。这位大叔人很胖,据说后来从肚子里刮出很多油。
位于道里区西十二道街有一家俄罗斯寄卖店,店主是一名中年妇女,家住道里红霞街,她经常去母亲单位自来水公司办事,因为不懂中文,每到这时,母亲便临时成为了她的翻译。有一天她给母亲送去半个大列巴(хлеб),足有一斤多,以表达感激之情。三年困难时期,在哈的俄侨,每天只能得到七两面包的配给,与中国人共度难关。在当时,这份礼物,弥足珍贵。母亲不忍心接受这份馈赠,给她钱,她坚决不要,须知那可是两天的口粮啊!

六十年代,俄罗斯侨民纷纷回国,临行前变卖一批日用品。在南岗区卢家街有一家俄罗斯人在处理一些家具和一些餐具,看到那些各式各样的精美餐具,母亲很喜欢,便上前问道:“Сколько  стоит?(多少钱?)”对方回答:“Как  хотите.(随您的便。)”并表示,你喜欢就拿吧!不要钱。与母亲熟悉的其他俄罗斯朋友一样,他们的慷慨大方,着实令人敬佩。

三十年代初,母亲进入小学,当时原本有俄语课,由于日本侵略者的入侵,当局被迫中断俄语教学而让小学生改学日语,接受奴化教育。虽然母亲的俄语口语很流利(这得益于幼时与热情友好的俄罗斯邻居之间的亲密接触),但是母亲毕竟没有得到系统学习的机会,使得她掌握的俄语语法存在很多问题(这一点,在我读了高中后对俄语语法的复杂与严谨有了深切的体会),以致于几十年后,还记起那一段难忘而有趣的轶事。那是在建国初期,有一天,母亲乘电车从教堂街(今革新街)去秋林公司,在车上遇到两位俄罗斯朋友,母亲主动向对方打招呼:“Здравствуйте!Куда  вы  идёте?(您好,你们去哪儿?)”对方笑道:“Мы  не идём. Мы  едем.(我们不是步行,我们是乘车。)”听了对方的话,母亲顿时觉得很尴尬,脸上不禁发起烧来径直到了耳根。

把俄语中的步行与乘车混为一谈,将中国式的语言用于俄语,又怎能不出笑话呢?类似的错误母亲常犯,只缘不懂语法,作为晚辈,我也常常为此替母亲感到遗憾。然而,这丝毫没有影响母亲与俄罗斯朋友的交流,想到这里,内心又充满欣慰。

当我即将结束撰写关于母亲对往事的回忆文章时,我要由衷地说:愿中俄友谊万古长青!

授权发布

本文为经原作者授权发布的文章或文化活动信息。其中文章的版权与最终解释权归原作者所有,媒体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相关推荐

1 条评论

  1. 酸黄瓜,咖啡,真不错~

发表评论

您的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必填项已用*标注。